不答應(yīng)皇上，那他們就是國家和民族的罪人。不對，答應(yīng)了皇上，不就是承認(rèn)了他們就是前朝亡國的罪人？

    很多因?yàn)榍俺瘻缤鲩_始反思的文人們悲愴地仰天大笑，聲音凄涼。身在杭州游學(xué)的顧炎武現(xiàn)在看著小報，看著他掛名小弟子的功課，也是淚流滿臉。

    “諸臣誤朕也……”“諸臣誤朕也……”真的是前朝成千上萬的文人誤了大明嗎？

    …………

    紛紛亂亂中，?？底灶欁约旱摹把芯俊保酪啦簧岬厮妥咚男【司?；皇上展開他的鐵腕，大清第一所匠藝學(xué)院和戲劇學(xué)院開始畫圖選址籌建。

    康熙二十一年五月二十二日，皇上率先皇后遺孤皇太子往鞏華城，祭奠母生仁孝皇后，恰逢先皇后八周年祭日剛過，皇上特命皇太子隆重祭祀生母，以讓皇太子為母盡孝。

    康熙二十一年五月二十七日，皇上決定先皇后的梓宮從鞏華城移到景陵山，入皇帝地宮主陵安葬，開辟皇后比皇帝先入帝陵的先例。

    皇上遣皇太子率“諸臣往祭”。二十九日正式啟行，六月二十七日到達(dá)山陵景陵，特命康親王杰書至仁孝皇后梓宮前、莊親王博果鐸至梓宮前，讀祝致祭；禮畢，安兩位皇后的靈柩至康熙主陵享殿內(nèi)，於翌日安葬。

    同時，皇上還特地親自安撫先皇后的娘家人，賜食賜物，以示恩寵。

    “朕惟王化肇于閨門，洵藉內(nèi)庭之助；陰教成于宮壸，尤資后德之賢。故皇英嬪而帝道興，任姒歸而王圖永。緬稽淑行，載籍攸存。惟翚服之有光，斯彤管其紀(jì)盛。聿彰令聞，爰著徽稱：

    皇后赫舍里氏，毓自名門，躬全懿范。作朕元配，正位中宮。慈惠本乎性成，柔嘉維則；溫恭篤于天賦，禮度攸嫻。主雅化于閨闈，表芳型于海宇……

    月掩椒涂，鑒亡蘭殿。

    朕心傷悼，率土悲哀！懷哲思賢，惓徽音于靡盡；揚(yáng)休宣譽(yù)，垂鴻號于無疆。彝典式遵，崇褒用錫。

    特以冊寶，謚曰仁孝皇后。于戲！圣善弘宣，奕世頌祎褕之盛；母儀備美，千秋耀琬琰之輝。靈其有知，膺茲光寵！”

    六月二十八日，以冊謚：仁孝皇后，頒詔天下，咸使聞知。

    “仁孝”二字，蓋棺論定，給予先皇后絕對高度的贊譽(yù)和認(rèn)同。

    ?？狄宦犯?，從鞏華城祭祀到景陵安葬，親眼目睹他太子哥哥將自己的學(xué)習(xí)書放在仁孝皇后的梓宮旁邊，安靜地看著太子哥哥明顯消瘦的面頰，哀戚的眼睛沒有一滴眼淚，默默念經(jīng)。

    滿后宮的妃嬪一身素衣給先皇后送行，心里無波無瀾，也都默默念經(jīng)。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默默念經(jīng)。

    仁孝皇后作為皇上的第一位皇后，與皇上共同生活十載，她以自己“宮闈式化，淑德彰聞”的行動，給予皇上有力的支持，不管是任何事。

    皇后勤理內(nèi)治，連同宮外的赫舍里家人一起協(xié)助皇上奪權(quán)鰲拜；皇上要開始消藩計劃，索額圖和赫舍里家不支持，她支持?；噬厦懊叭粵]有任何準(zhǔn)備就消藩逼反吳三桂，她也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去支持皇上。

    不管當(dāng)年皇上迎娶先皇后，是和赫舍里家族有什么迫不得已的“交易”，不管皇上一開始喜歡不喜歡他的先皇后，最終他都感念先皇后這一份心。

    少年夫妻相扶相助，她的英年早逝，看似是一個弱項(xiàng)，可誰又能說完全“弱”那？元皇后的名分大義，最好的年華里去世留給皇上的念想，后宮里哪個活人可以比得上？

    阿彌陀佛。比不過，可是，也沒有必要比不是？皇后娘娘守著自己的胖兒子午休，只心疼兒子這一個月的辛苦，臉上瘦掉的rourou。

    惠妃娘娘、榮妃娘娘等等老宮妃們也在心里默念“各人有各人的緣法”，看著自己的兒女們一臉慈愛地笑。

    ?？蛋l(fā)現(xiàn)他額涅沒有任何表示，比如對汗阿瑪?shù)谋憩F(xiàn)的不甘，放下心來。

    太子接受他額涅已經(jīng)去世的事實(shí)，雖然還是不能將額涅和母家和赫舍里家分開來對待，可他經(jīng)過這一個月的煎熬，也多少有了成長。

    其他的皇子們一個個的都乖乖地不做聲，也不鬧騰，公主們更是埋頭學(xué)習(xí)，是的，學(xué)習(xí)。

    赫舍里皇后的下葬，赫舍里皇后的一生，刺激了她們，她們因?yàn)楸？档艿?哥哥的一句話而發(fā)奮學(xué)習(xí)，就連最小的四公主也不再鬧騰，乖乖地跟著jiejie們學(xué)習(xí)。

    “女子當(dāng)自強(qiáng)！”?？档艿?哥哥說得好，說得對。她們是皇家公主，她們也是馬背上的兒女，她們當(dāng)縱馬草原，肆意飛揚(yáng)。

    公主們這份苦學(xué)的架勢，讓每一個看到的人震驚。就是皇上也顧不得他的傷心專門找來他的女兒們問問。

    “你們的?？档艿?，保康哥哥給你們撞木鐘，和皇阿哥們一樣的學(xué)習(xí)內(nèi)容，汗阿瑪答應(yīng)了，只是天地陰陽劃分，到底是男女不同，女兒家該學(xué)的，也要學(xué)。這些四書五經(jīng)、弓馬騎射的課業(yè)方面，不用太上心。”

    皇上的語氣慈愛，聽著是關(guān)心，怕她們學(xué)多了身體吃不消，可是那意思非常明顯。

    大公主唇角一抿，盡管自己是領(lǐng)養(yǎng)的公主應(yīng)該謹(jǐn)言慎行，可她也忍不住開口：“汗阿瑪，女兒想學(xué)?！?/br>
    二公主受寵，膽子也大，嘻嘻笑著：“汗阿瑪，女兒學(xué)習(xí)了，將來也可以造福一方，宣揚(yáng)汗阿瑪?shù)娜实?。?/br>
    三公主性子可能有點(diǎn)兒憨憨，嘿嘿笑著：“謝汗阿瑪關(guān)心，女兒不累。女兒喜歡醫(yī)術(shù)，將來女兒也濟(jì)世救民，醫(yī)者仁心?！?/br>
    四公主年齡最小，聽得懵懵懂懂，但是幾位jiejie的字面意思她聽懂了，一拍胸膛很是豪爽地說道：“汗阿瑪放心，小四長大一定也是巴圖魯，替汗阿瑪打壞人。”

    親親汗阿瑪·皇上喉頭一哽。

    可是三個女兒一起眼巴巴地看著他，眼里對知識和自由的渴望和信任刺痛他的眼睛，讓他不忍直視，更說不出拒絕的話。

    “汗阿瑪只希望你們健健康康的，剛學(xué)習(xí)，不要太吃力，要知道做學(xué)問是循序漸進(jìn)，不可急躁?！?/br>
    頓了頓，“你們的保康弟弟，保康哥哥還給你們撞木鐘，這次去五臺山避暑，你們也去，就這兩天就出發(fā)，都好好收拾收拾，準(zhǔn)備準(zhǔn)備?！?/br>
    四位公主愣怔片刻反應(yīng)過來，一起歡呼：“謝謝汗阿瑪，汗阿瑪最好。”

    親親汗阿瑪·皇上“矜持且謙虛”地笑，他就是古往今來最好的汗阿瑪。

    皇上因?yàn)榕畠簜兊氖虑楦锌f千，一面覺得他的女兒們學(xué)好了，將來出嫁，不光是聯(lián)姻，更可以真正地掌控一方；一面又怕那些粗中有細(xì)的蒙古臺吉們不想聯(lián)姻了，畢竟，不說權(quán)利的事兒，皇上也是男人，男人嘛，非常理解男人的感受。

    娶老婆的要求和養(yǎng)女兒的希望，那是絕對不一樣的！

    皇上心里的小道道不足為外人道也。仁孝皇后去世八年，皇子公主們都不需要再守孝，皇上面對這一天比一天熱的京城，大手一揮，一家人都去五臺山避暑。

    七月初六動身，屬?？底罡吲d。

    “額涅，?？祹ь~涅去吃五臺山美食，看五臺山美景。”

    “大哥、保成哥哥、三哥、胤禛弟弟、胤祺弟弟，?？祹銈?nèi)ズ笊酵嫠?。菩薩頂不光清涼無比，還有很多玩處，還有滑滑梯和蹺蹺板?！?/br>
    “徐元夢老師、張英老師……各位老師，你們到了五臺山，可以盡情地寫詩作賦，五臺山上處處美景，隨時都有靈感。不相信你們問石溪道人。石溪道人最喜歡五臺山?！?/br>
    “大姐、二姐、三姐、四妹，你們到了五臺山盡管騎馬出門，這里沒有京城的規(guī)矩，怎么開心怎么好?！?/br>
    “……”

    “……”

    ?？蹈吲d啊，咱老百姓今兒個要高興啊。

    高興的?？颠蛇傻卣f個不停，自從出發(fā)就開始說五臺山的各種好處，和每個人他熟悉的人說，誰問一句，他就能說一個刻鐘。

    從古到今，從天文到地理，從衣食住行……凡是和五臺山有關(guān)，他都說的頭頭是道。特別那還有爭議的，世家文人都要反對的五臺山的學(xué)校改革，山西省的稅賦改革，他也能說得別人沒詞兒反駁。

    也不知道是誰問一句，好像是索額圖特不服氣地問一句：“山西地處西部，到底不比江南的富庶……”他立馬長篇大論山西的煤礦、鐵礦，山西人的勤勞淳樸，山西特殊的地理環(huán)境……

    口齒清晰、鏗鏘有力：“山西不窮，是你們沒有想到。等煤炭發(fā)揮出他們真正的大作用，超大作用，你們就知道，山西在全國那不可替代的地位。阿彌陀佛。你們因?yàn)椴恢蓝涣私猓鞓反髱熇斫?。?/br>
    “寶相莊嚴(yán)”。一副我都知道，你們不知道，我大度地不計較你們的無知的小樣兒。

    眾人瞧著快樂大師這幅不和你們一般見識的“真高”姿態(tài)，莫名地心臟一痛。

    想反駁說自己不無知，可是他們還真說不過胖嘟嘟的快樂大師，也是神奇了，偏偏還聽得入迷，聽得津津有味，一有空就朝快樂大師的身邊湊近乎。

    皇上好像看見熊兒子背后那飛翔的小翅膀，找個機(jī)會小心翼翼地問道：“煤炭，還有其他的大作用？”

    第54章

    皇上問出來還不大相信, 可他莫名覺得, 他應(yīng)該問一問。

    保康笑得一臉神秘。

    “有?！?/br>
    皇上屏住呼吸，一臉等待……

    ?？担骸鞍浲臃稹，F(xiàn)在山西晉商聞名天下, 靠他們的勤勞樸實(shí), 靠他們的誠信忠義販賣鹽、茶、糧食遍布江南、外蒙古、江北……將來會有一批人富甲天下, 只因?yàn)樯轿鞯拿禾俊！?/br>
    “現(xiàn)在的晉商有了錢財后回家建設(shè)家鄉(xiāng), 按照家鄉(xiāng)規(guī)矩再富裕也只娶一個老婆不納妾；未來的晉商有了金錢后眼睜睜地看著家鄉(xiāng)變成黑霧霧的鬼城, “只把他鄉(xiāng)做故鄉(xiāng)”，姨太太一房接一房遍布全國各個地方?！?/br>
    皇上：“……”

    ?？悼鞓返卣０脱劬Γ⌒〉倪z憾無法和他汗阿瑪分享“二十輛悍馬”迎親的故事。

    那在那全國最顛婆的路面上，在凹凸崎嶇不平的路面上，人坐在各種世界大牌名車?yán)锉活嵉脺喩黼y受屁滾尿流的酸爽……

    那條塵土飛揚(yáng)、流動穿梭的“豪華汽車展覽館”路面上, 人第一次親眼見到的那份震驚和羨慕……保康小小的感嘆，還因?yàn)橄肫鹱约荷陷呑幽莻€特講義氣的山西哥們兒, 一臉美美的回憶。

    皇上：“……”

    皇上等了半天就等了這么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然后熊兒子就心神飛了？皇上毫不客氣地伸手捏住熊兒子的胖臉頰。

    保康：“……”

    皇上瞪眼。

    “阿彌陀佛。?？德犖餮罄蠋熣f的，汗阿瑪應(yīng)該也聽說了，只是汗阿瑪沒在意。路易國王要發(fā)明一種叫‘電’的新能源, 這個暫時還只能說是夢想。但是，有關(guān)蒸汽機(jī)的研究，據(jù)說已經(jīng)有了眉目?！?/br>
    皇上瞳孔一縮：“什么蒸汽機(jī)？”

    ?？得佳郯櫚停骸罢羝麢C(jī)……應(yīng)該是一個高壓鍋的機(jī)器, 一個使水沸騰產(chǎn)生高壓蒸汽的鍋爐, 這個鍋爐可以使用木頭、煤以及其他可燃能源作為熱源, 據(jù)說法蘭西已經(jīng)有了利用蒸汽的蒸飯鍋雛形?！?/br>
    “就是, 汗阿瑪聽說過蘇東坡在山上煮飯煮不熟和煮熟的方法？鍋蓋一定要蓋嚴(yán)實(shí)，還要?dú)鈮簤?。氣壓……就是，大氣的壓力，比如我們在平地呼吸順暢，在高山上呼吸不順暢……?/br>
    ?？凳治枳愕傅乇葎?，盡可能地將他那點(diǎn)兒知識用這個時代的語言解釋出來；皇上模模糊糊地明白了“氣壓”的意思，不過還是不明白，這個有什么重要的。

    ?？担骸坝辛苏羝麢C(jī)，可以挖更多的煤炭，可以很多人力。比如，有了蒸汽機(jī)，大船就不需要用水手搖漿，直接燒煤，然后蒸汽帶著大船移動，速度很快，非常方便?！?/br>
    “比如從歐洲到大清，現(xiàn)在坐船大半年，可是有了蒸汽大船，只需要不到一旬的時間?！?/br>
    皇上感覺那一刻他的心跳停止。

    “不到一旬的時間？”

    “不到一旬的時間?！?/br>
    一問一答，一個眼神驚駭，一個鎮(zhèn)定自若。

    時間好似靜止一般?；噬洗舸舻?，面色凝重，臉黑的可以蘸墨汁，好似是不敢相信又好似確認(rèn)一般，恍恍惚惚地問道：“真的？沒騙汗阿瑪？”

    ?？抵苯記_他汗阿瑪做一個小鬼臉。

    皇上：“……”

    皇上愣愣地一屁股坐下來，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蒸汽機(jī)、蒸汽機(jī)，不到十天就可以從歐洲來到大清，這個信息對他的沖擊太大。

    如果當(dāng)年荷蘭紅毛距離大清非常近，或者十天就可以大量輸送兵力來大清，就憑他們的武器裝備，怎么只占領(lǐng)一個小琉球？還有那至今還窩在廣州小島上的葡萄牙人，小琉球上的英吉利人，那個已經(jīng)占據(jù)大半印度的東印度公司……

    熊兒子和他要水師，還要求水師打完小琉球后不許裁減，擴(kuò)軍、優(yōu)化。

    …………

    馬車轱轆轱轆，馬蹄子踢嗒踢嗒。?？底谒拱?shù)凝堒嚴(yán)?，趴著窗戶朝外看，近處是高頭大馬和英俊的侍衛(wèi)們，遠(yuǎn)處是披著綠色地毯的層山，他突然想起后世的車水馬龍，慢得人沒有脾氣的堵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