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岛完愑⑿塾嬜h完畢，昂首挺胸地回來自己的院子洗漱沐浴，見到他師祖的時候，那當然是滿臉我高興，我有小秘密的小樣兒。

    師祖非常配合地問道：“?？涤惺聝海俊?/br>
    “?？涤惺聝海　北？敌∨d奮地拉著師祖上床，一臉“高深莫測”地說道：“師祖，保康給師祖講一個小故事。”

    師祖：“好?！?/br>
    ?？刀顺鰜戆滋礻惤现v故事的范兒：“很久很久以前，菩薩頂上有一個老和尚，老和尚養(yǎng)了一盆蘭花，對這盆淡雅的蘭花呵護有加，經(jīng)常為它澆水除草……”

    蘭花在老和尚的悉心照料下，長的十分健康，出落的清秀可人。有一次，老和尚要外出會友，便把這盆花托付給小和尚，請他幫忙照看。小和尚很是負責，像老和尚一樣用心呵護蘭花，蘭花茁壯地成長著。

    可是一天，小和尚給蘭花澆過水后放在窗臺上就出門辦事了。天降暴雨，狂風把蘭花打翻砸壞了。小和尚趕回來，只看到一地的殘枝敗葉。

    過幾天老和尚回來，小和尚向他講述蘭花的事情，并準備接受他的責怪。

    可老和尚什么也沒責怪。

    老和尚淡淡一笑，說道：“我養(yǎng)蘭花，不是為了生氣的。”

    ?？抵v完，還學著“老和尚的淡淡一笑”，學得惟妙惟肖，很有幾分出世高人的味道，大眼睛飽含期待地看著師祖。師祖：“……”

    “師祖的那盆牡丹，是?？禋У?？”

    ?？担骸啊?/br>
    “師祖不生氣。?？嫡f得對。師祖養(yǎng)牡丹，不是為了生氣的?！?/br>
    ?？担骸啊?/br>
    “乖乖的，睡覺?！?/br>
    師祖摟著小徒孫睡下，還給他蓋好小薄被。

    ?？荡舸翥躲兜?，一骨碌爬起來正對師祖，終于找到自己的聲音：“師祖，不是?？担秦缝砀绺绾拓缝鞯艿?。

    昨兒中午聽了《聊齋志異》里花妖變成人的故事，大哥告訴胤祺弟弟說，師祖養(yǎng)的牡丹最靈性，胤祺弟弟偷偷跑來看牡丹，胤祉哥哥偷偷摘了一片花瓣兒，然后他們打起來，碰到了牡丹花盆……”

    ?？颠蛇梢煌ㄔ捳f完，一臉“認真”地看著師祖。

    “師祖，?？抵?，?？档奶m花故事是說：生而為人，不是為了生氣的，要快樂，快樂的?！?/br>
    他是講故事說大道理，不是主動招認牡丹花的事兒。不對：“師祖，哥哥弟弟們毀了師祖的牡丹，?？悼醋o不及時，營救不及時，保康有錯兒。”

    還不對：“師祖，?？祽?yīng)該主動告訴師祖，和師祖承認錯誤?！?/br>
    蘭花故事里的小和尚，不就是和老和尚主動承認錯誤，還準備接受責備？?？悼匆娔樕洗葠鄣男海帜樜⒓t，難得羞赧地窩到師祖的懷里。

    “師祖，?？到裉爝€踩了汗阿瑪——三腳?！?/br>
    “?？挡皇枪室獾?，保康當時好生氣……”

    ?？涤诌蛇傻睾蛶熥嬷v述他汗阿瑪回來后和他說的話，講述陳英雄和他的分析，出的主意，以及他的“領(lǐng)悟”。

    師祖終于明白“蘭花故事”的起因，笑得來——

    “師祖明白了。我們保康，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大寶貝?；实廴潜！酢鯕?，那就是皇帝的不對。?？嫡f得對，有幸生而為人，就是要快快樂樂的?！?/br>
    保康一挺胸膛：“?？凳怯赂业谋？?。”

    ?？凳怯赂业谋？?。月牙兒彎彎，星星眨眼。?？翟趬糁袎舻揭黄利惖男』▓@，師祖的那盆牡丹花在小花園里搖曳著盛開，開得天真而燦爛，師祖站在一邊說：“竊得玉樓紅一片，染成芳艷眼前春?！蹦悄档せň蜌g樂地笑起來，花與葉之間的疏狂與張力，讓人感受到生命的無限自由……

    保康在睡夢中笑著，還夢到明珠和索額圖要掐他的花兒，被他兩腳踹到海里變成小魚兒，狼狽地吐著魚泡泡求救……

    ?？甸_心得來，手舞足蹈，師祖感受到小徒孫的動靜從睡夢中醒來，面對他的小模樣只有寵溺地笑。

    第二天，天色大亮，皇上一大早起來，感受到腳上隱隱約約的疼痛感，氣得又在心里罵熊兒子“臭小子”。

    面對師祖和陳近南“特意”派人送來的傷藥，更是氣得來——太子領(lǐng)著哥哥弟弟們給他請安，都能感受到他們的汗阿瑪鼻孔噴外噴火星子。

    一干皇子：“……”

    難道汗阿瑪知道他們昨天毀了師祖那盆最為心愛的牡丹花？

    皇上：“……”

    皇上聽著兒子們誠心誠意地認錯兒，罰也不能罰，罵也不能罵，就感覺自己胸腔里的“火山”急于噴發(fā)，卻又硬生生地堵在那里，那個難受——

    等到太陽出來，保康懶洋洋地伸懶腰醒來，神清氣爽，精神抖擻。

    先是呱呱地和他師祖描述夢里的小花園，還能具體到小花園周圍的小徑上的人來人往，還能具體到當時明珠要掐花兒用的是左手。

    ?？刀分景簱P，雙眼閃閃亮：“師祖，?？迪热ソo納蘭老師寫一封信?！?/br>
    師祖表示大力支持：“去吧?！?/br>
    “?？等チ?，師祖?！北？岛孟褚粋€小戰(zhàn)士一般開始實施他的“報復(fù)”。

    先給他的納蘭老師寫信，鄭重表示，納蘭家可能要有一件大事兒，恨可能是錢財散盡，不過不用怕，?？涤秀y子，?？叼B(yǎng)納蘭老師。

    接著給陳延敬寫信。

    最后給明珠和索額圖各寫一封信。

    明珠和索額圖兩個這次都沒跟著皇上南巡，和保康的三舅舅法喀一起留在京城，正好三足鼎立，互相監(jiān)督。

    ?？底詈蠼o他三舅舅寫了一封信，信里還有一幅畫兒，畫里兩只肥胖的小魚兒在海里不知道呼吸和游水，狼狽呼救……畫的惟妙惟肖，保證誰看誰就樂呵。

    一一寫完后，端詳這五封信，?？当硎痉浅M意。師祖看了也非常滿意。?？甸_開心心地將信件發(fā)出去，對著京城的方向揮揮拳頭，眼冒“金光”！

    是真的“金光閃閃”的“金”光。

    皇上：“……”

    皇上從師祖那里得知熊兒子的做法后，呆愣過后只有嘆氣。

    他怎么和熊兒子說，他本來就有意要收拾收拾日益做大的明珠和索額圖，不用你自己來動手；他怎么和熊兒子說，你這么一出手，應(yīng)該算是，小小地拉了他們一把？

    他什么也不能說，他兒子還小。

    或者，?？狄呀?jīng)意識到，他不打算繼續(xù)容忍明珠和索額圖在朝里拉幫結(jié)派，爭斗不斷，小小的不忍心吧。

    皇上嘆氣，皇上和師祖細細地談過后，終究是什么也沒說。

    …………

    日子一天天過，皇上到底是不放心陳近南去世帶給熊兒子的影響，又出去巡視福建和廣東一圈，在三月二十七日趕回來。

    三月二十八日，?？蹈鋈⒓右⑹バ陆ǖ拇蟠鞣婚_業(yè)大禮，回來后發(fā)現(xiàn)陳近南陷入昏迷。

    保康心里大痛，想要不顧陳近南的愿望對陳近南實施他的計劃，被師祖及時阻止，保康更難過。

    四月初一這天夜里，陳近南在太醫(yī)的針灸之下艱難醒來，卻已經(jīng)是生機散盡的跡象。

    ?？怠巴弁邸贝罂拗?，帶他乘坐小船出海，最后看一眼小琉球，最后看一眼這個本來不是他的家鄉(xiāng)，卻花費他一生的心血去經(jīng)營的地方。

    第73章

    寒夜孤舟, 冷月寂海。

    保康誰也沒帶, 自己和陳近南一條小船, 用內(nèi)力笨笨地搖漿，等到他們遠離岸上人的視線后, 他就呼喚海水自己帶著小船走，看著波光粼粼的海面，蹲在陳近南的身前。

    調(diào)皮地笑, 輕聲和他講話。

    “保康想要這世上人人都可以吃飽穿暖, 人人都可以上學, 識字, 學知識, 學習怎么制造更快的大船，怎么制造可以飛上月亮的大機器, 怎么研究各種藥物治療各種疾病, 不論男女?！?/br>
    “保康還想要這天下的人, 都知道《律法》, 都自覺地遵守《律法》，都明白法理人情, 誰都要遵守，就是天子犯法也和庶民同罪。”

    發(fā)現(xiàn)陳近南眼睛里的小小驚訝，他的臉上多了一絲得意洋洋，聲音也“飄”起來。

    “不管漢家文化、西洋文化、滿蒙文化……誰有道理用誰的, 一切為了華夏的強大。沒有戰(zhàn)爭, 沒有階級。人和動物植物平等, 人和人平等，天地萬物互相平等尊重?！?/br>
    海洋里的、山林里的，動植物們愉快地生活，人們也愉快地生活。想做匠人就去做匠人，想做文人就去做文人，想做專職的夫子就做夫子，想當官也可以去當官，想做農(nóng)民就去種地……

    哎對。人們造出來自己播種、自己收割的機器，二十個人就可以種一百畝地，種子比現(xiàn)在高產(chǎn)，一畝地產(chǎn)稻子七百斤……”

    七百斤？陳近南聽到“七百斤”終于沒忍住，扯動嘴角露出一個笑兒：“河淤諸侯，畝鍾之國也；西門豹引漳水溉鄴，以富魏之河西；秦開鄭國渠，灌澤鹵之地四萬余頃，收皆畝一鍾……”

    ?？档难劬ξ⑽⒈牬?，不服氣：“那是古代。必須要經(jīng)過淤泥灌的肥沃土壤，漳水灌溉后，才有較高的稻谷產(chǎn)量。?？狄龅氖?，一般畝產(chǎn)都有七百斤，肥田有一千斤以上，真正的‘千金小姐’?！?/br>
    陳近南靠做在船舷邊，看著星光下海波上的小胖娃娃，感受到他身上的無限生機蓬勃，感覺自己身上有了一絲絲力氣，他還笑出來：“好。那是古代。現(xiàn)代我們快樂大師說的，一定都會實現(xiàn)。”

    畝產(chǎn)1鍾，即畝產(chǎn)十石，大約七千斤。從春秋到現(xiàn)在，《史記·河渠書》《管子·輕重甲》《論衡·率性篇》……都有記載，漢唐的稻谷畝產(chǎn)一般都在二百到三百斤，就是前朝，也只穩(wěn)定在三百斤以上。

    陳近南聽著快樂大師的“夢想”，那么的和平，那么的美好，非常、非常、非?！?，是他怎么也無法想象的好。

    “這幾十年來，雙季稻以及玉米、甘薯等作物的推廣，畝產(chǎn)量有了一定的提高，堪堪要到四百斤，可也沒到四百斤。如果真有七百斤到一千斤的畝產(chǎn)，人人吃飽穿暖，或者真沒有戰(zhàn)爭?！?/br>
    “快樂大師知道人在什么情況下，最善于戰(zhàn)爭嗎？吃得半飽不飽的時候。沒飯吃沒力氣沒夢想沒志氣，吃飽了不想動彈也沒力氣沒夢想沒志氣，所以生活困難的游牧民族和貧困地區(qū)的人最善于打仗?！?/br>
    ?？敌⌒〉捏@訝，他只知道半飽的時候腦袋最清醒，哪知道半飽的時候還最擅長打仗？

    “那保康還要讓人人都吃飽穿暖嗎？”

    大眼睛里滿是迷惑不解。陳近南笑：“國家沒有人擅長打仗怎么能行？沒力氣沒夢想沒志氣更不行。陳某雖然無法想象……但陳某相信，人吃飽穿暖后，應(yīng)該就會有另外一種，類似吃飽肚子一般的‘普遍追求’?！?/br>
    “而朝廷，總會讓某些人，某一部分人，吃一個‘半飽’，維持國家戰(zhàn)斗力和國家志氣?！?/br>
    ?？担骸啊毖劬σ涣?，隨即一暗。

    大海好似感受到他這一瞬間的情緒變化，一個小小的浪花打來，亮白的水花飛濺到他紅色的袈裟禮服上，也照亮一絲絲他的眉眼。

    眉眼間有小小的抗拒。

    陳近南小小的心疼。

    “快樂大師要記得，人類是一個集體社會。這個社會里，總有規(guī)矩禮儀，總有地位高低，總有智商高低，總有統(tǒng)治和被統(tǒng)治。不管你個人是誰，父母是誰，出生哪里，黑發(fā)黑眼還是紅毛藍眼……”

    “快樂大師明白嗎？”

    …………

    沉默中，陳近南安靜地等候，他相信勇敢的快樂大師；?？递p輕點頭，定定地注視著陳近南的眼睛，發(fā)現(xiàn)他眼睛里的那絲絲擔憂，鄭重表示：“?？得靼住！?/br>
    “師祖說過，世間的矛盾，就是每一個人和每一個人的矛盾組成。個人的世間，就是這個人和其他人的矛盾。”

    “我們誰都無法擺脫這個矛盾。出家人也是人。所以?？狄Ｗo好?？档摹』▓@’。安康無憂，快樂百歲?！?/br>
    說著話，他的眉眼飛揚，嘴角上挑，平時不笑也笑的眉梢眼角都勾起……小小的邪氣小小的頑皮，還有小小的夢想飛舞。

    陳近南情不自禁地微笑開來：“大師說得對。我們快樂大師最勇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