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這次氣笑了。

    “小子還有良心。一走四年，哪家有這樣狠心的臭小子？”皇上氣不過，皇上在梁九功的照顧下睡覺，睡著了還是氣不過。

    四年。整整四年四個月！

    那年剛剛醒來兩個月不到就偷跑了，一跑就是四年四個月?；噬舷雰鹤拥臅r候有時候狠的咬牙，好幾次都發(fā)誓等臭小子回來，不給他進京城大門?？墒腔噬峡吹叫軆鹤拥臅r候，眼淚嘩嘩出來。

    可是皇上能怎么辦那？忠孝難兩全，皇家子弟也一樣?；噬鲜腔噬??；噬显偬鬯暮⒆觽儯傧胨膬鹤觽?，也要放手給他們成長。

    皇上永遠也不可能和皇后一樣，只管抱著熊兒子哭，念叨著瘦了，胖了。

    在外面自由自在地翻江倒海，回來了那就要收收心，老老實實地面對京城的一切。這是皇上撐住醉意要給五個兒子的警告，可是熊兒子就能插諢打科地混過去。

    夜色深沉，皇上眉眼舒展，四年四個月來第一次睡得這般安心。

    夜色深沉，保康去坤寧宮看看他額涅，和醉酒的額涅說一會兒話，等她安心睡著，慢悠悠地踱步，回自己的樂福堂。

    初冬的夜晚冷意滲人，伸手不見五指。他提著一盞長長白白的小宮燈，披著一件額涅親手做的披風，看著宮里頭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慢慢笑出來。

    他汗阿瑪想說：回來了，很多事情，都要面對了?？墒怯惺裁词虑槟?？不外乎就是朝堂上的那些事。

    ?？狄稽c兒也不想理會。離開四年回來，他只想好好地陪著親人過好每一天，今年和家人一起過春節(jié)，明年開春去五臺山，陪著師祖，陪著師祖走走逛逛，看看大清的大好河山……

    多好。

    ?？迪氲煤唵巍Ｏ词丛?，倒在床上，聞著帷幔上熟悉的檀木香味，感受這份回到家的真實感，閉眼，睡得沉沉。

    第130章

    要不說?？颠€是太年輕嗎？

    月牙兒彎彎, 星星眨眼。初冬的寒風被一道道宮墻和厚厚的簾子擋住，熏爐里的紅蘿炭安靜燃燒散發(fā)清香。

    萬籟俱寂的夜里，溫暖如春的寢殿里, 米黃色的床幔后面, 有一個睡著后好像小孩子一樣快樂的瑞親王·快樂大師·小?？怠?/br>
    嘴角上挑, 眉眼帶笑。阿彌陀佛。一看就知道做了好夢, 夢里好不快活。

    回來了。

    回到自己的家。

    可以美美地睡覺的地方。

    瑞親王·快樂大師·小?？? 可不是要好好睡一覺？

    一直睡到第二天午時才迷迷瞪瞪地醒來，在床上翻滾著不想動彈。

    乾清宮里頭, 皇上本來想著等會兒熊兒子來了要問他好多事兒, 好好教訓(xùn)一頓, 結(jié)果他都處理完上午的事務(wù)都準備午休了，還沒見熊兒子來請安。

    皇上實在忍不住，問道：“這還沒起？”

    梁九功趕緊回答：“起來了。剛起。正在用早膳?！?/br>
    皇上牙疼得來。

    早膳、去慈安宮請安、去坤寧宮請安, 得嘞, 爺倆一起用晚膳吧。皇上氣得自己去午休，到底是不放心。

    “派太醫(yī)去診脈。開一開養(yǎng)身的食補?！?/br>
    “嗻?！?/br>
    …………

    ?？祫傆猛暝缟? 面對兩個老太醫(yī)殷切的目光, 特想說他的身體壯的像頭牛，真不用任何食補，就豆汁兒燒餅就好?？墒翘t(yī)奉命而來，本身也擔心他的身體情況，硬給開了一個月的食補單子。

    說是吃完一個月再調(diào)整。

    保康環(huán)視一圈, 眨巴眼睛, 吃就吃吧。他伸伸懶腰, 先去慈安宮請安。

    慈安宮里頭, 皇太后拉著他的手, 嘮叨嘮叨去，就是一句話：“年齡不小了，趕緊大婚。”

    ?？祻埧诰拖氪饝?yīng)下來，看就看，他喜歡看美人兒?？墒恰?/br>
    皇太后拉著他的手，殷殷囑咐：“正好明年春天選秀，你好好看看。也不用等明年，外面的花會、詩會很多，女子學(xué)院里的小姑娘更多?，F(xiàn)在人都喜歡娶學(xué)院里的姑娘，活潑大方。”

    “可不能再拖了啊。記得不？這都多大的人了？你的弟弟們都做阿瑪了，meimei都出嫁了明白不？以前覺得就?？甸L得好看，將來長大被小姑娘追著跑，不知道選哪個做福晉好，哪知道，哎……”

    一個充滿無限擔憂的“哎”后，又是一句：“可不能拖了，知道不？”

    被催婚·保康嘻嘻笑，乖乖答應(yīng)：“皇祖母放心，?？抵??！?/br>
    “?？颠€是小寶寶那，皇祖母別著急。”

    皇太后立馬耷拉臉：“你再過三十年在皇祖母面前也是小寶寶。可皇祖母要抱重孫子?！?/br>
    一言不合就要重孫子？保康的小心肝兒砰砰跳，強裝鎮(zhèn)定，乖乖回答：“皇祖母，?？抵懒??！?/br>
    皇太后挺滿意，拍拍他的手，笑瞇瞇的：“我們?？底罟?，去吧。好好陪你你額涅?！?/br>
    “保康立馬就去?！?/br>
    ?？颠€以為皇太后會抓著他再說一刻鐘，哪知道這么簡單就被放走了，雖然挺高興吧，但也有小小的納悶兒。

    可是等他來到坤寧宮，他知道了。他額涅準備好了磚頭厚的一本子等著他——“適齡女子花名冊”。

    ?？翟噲D掙扎一下，可勁兒和他額涅討?zhàn)垼骸邦~涅，保康還小那。額涅，?？抵幌牒煤眯㈨橆~涅，?？当ＷC不出海，額涅……”

    奈何皇后娘娘完全不為所動，甭管你怎么說，只想著一件事情：“你現(xiàn)在選一個姑娘大婚，就是最大的孝順?！?/br>
    說著話，打開花名冊給他看。

    ?？档纱笱劬?，看著“適齡女子花名冊”上面各家姑娘的出身年齡身高等等，特驚恐地問：“……額涅，?？稻瓦@么選？”

    “就這么選。額涅和你汗阿瑪說過了，不管哪一家，只要你選了就成?！?/br>
    保康這下是驚嚇：“……汗阿瑪真這么說？”

    “哪還有假？你也不看你多大歲數(shù)了。阿彌陀佛。只要你喜歡。滿洲八大家，滿漢蒙二十四旗，關(guān)內(nèi)關(guān)外的姑娘，隨你挑?！?/br>
    “只要黑發(fā)黑眼的，你汗阿瑪和額涅都答應(yīng)。那金發(fā)碧眼的，你要喜歡，也隨你納，額涅也不是老古板?！?/br>
    …………

    ?？殿~頭冒細汗，賴在他額涅身上撒嬌：“額涅，額涅，?？挡幌氤捎H?！?/br>
    親親額涅眼神兒慈愛，語氣完全沒有通融：“不行。你都多大了？還不想成親？當年才四五歲就和額涅說，不能委屈了你媳婦兒，現(xiàn)在都二十五六的人了，還不想成親？

    這次額涅說什么也不能由著你自己胡鬧。你自己不選，明年八旗選秀額涅給選?！?/br>
    保康：“……”

    ?？的憫?zhàn)心驚地陪著他額涅，一頁一頁地看完那厚厚的一本冊子的一半，一直到晚膳時間，他汗阿瑪來坤寧宮用膳。眼冒金星·?？稻陀X得自己是逃出生天。

    皇上一看熊兒子淹頭搭腦的小模樣，就猜到這是被催婚了，但是皇上這次堅決占皇太后和皇后這邊。

    反正只要是大清國的姑娘，甭管熊兒子喜歡哪一個，甭管哪一家的出身，就一條，必須喜歡一個。自己不喜歡就等著被喜歡。

    ?？档皖^乖乖聽著父母的聯(lián)合教導(dǎo)，想高喊“我要追求自由”，不敢。

    安靜的晚膳過后，一家三口散步。

    “你要不選，汗阿瑪和你額涅，明年就給你指婚了。這可是你自己放棄，不能說汗阿瑪包辦婚姻?！被噬先缡钦f。

    “?？底约哼x?！北？蒂€氣，保康堅決不要被“指婚”。

    “明年開春去五臺山，最遲到明年夏天要選好。”皇后娘娘下最好通牒。

    ?？担骸啊?/br>
    御花園里?？档男筐B(yǎng)性齋，被他額涅拿來當做寫書，討論書的地方，弟弟meimei們經(jīng)常都在，?？狄哺吲d這四年了他額涅有事情做，有人陪著。

    和父母在御花園走了走逛了逛，他額涅有事情去忙乎，他和他汗阿瑪來到乾清宮說話。

    說起來正事，?？档拿佳坶g不由地帶上一抹嚴肅。

    “荷蘭盡管達到聯(lián)盟發(fā)動戰(zhàn)爭的主要目的——阻止西屬尼德蘭落入法國手中，擺脫法國的入侵。但國力大損耗，無法支持海軍重建，國際地位降低，‘海上馬車夫’的榮耀徹底喪失。

    英吉利成功打擊法蘭西的海上軍事力量、西班牙殖民強國地位，間接削弱潛在商貿(mào)競爭對手荷蘭，在歐洲的海洋與商貿(mào)上開始占有話語權(quán)。

    但是有關(guān)于西班牙殖民帝國的三十年黑奴貿(mào)易壟斷權(quán)，爭取失??；有關(guān)于西班牙海港直布羅陀和米諾卡島，爭取失敗。海軍家底子打光，未來百年內(nèi)估計都不被恢復(fù)元氣?！?/br>
    皇上感嘆：“這就是英吉利人的厲害之處。找了一個荷蘭的威廉三世做國王，拉著整個荷蘭做墊腳的。以后我們和英吉利來往，還是要小心?！?/br>
    “他們的鴉片酊貿(mào)易基本上沒有了，估計是暫時收縮。但汗阿瑪估計他們賊心不死，只要大清一露出弱勢，他們就會卷土重來，不得不防?！?/br>
    保康微微笑，端起來宮里的奶茶抿一口，細細地體會宮里的味道，接著說道：“這次法蘭西元氣大傷，堪堪保住大國地位。沒有幾十年無法恢復(fù)基礎(chǔ)經(jīng)濟活動。”

    “路易國王被迫承諾，法蘭西驅(qū)逐被英國政府通緝的詹姆斯二世之子，承認瑪麗公主和安妮公主合法繼承權(quán)，割讓世界四大漁場之一紐芬蘭漁場給英吉利，失去大量北美屬地，失去西歐霸主國地位，大太陽王失去民眾信任……

    ?？挡聹y，這很可能還會激化法蘭西國內(nèi)的階級矛盾，加快人文思想運動步伐?！?/br>
    皇上眉頭緊皺，這是他最為擔心的事情。

    英吉利的光榮革命獲得整個歐洲的認可，法蘭西新興貴族將來緊跟著……

    奈何熊兒子看他一眼，眼里帶笑，還嘻嘻笑，氣得皇上登時臉黑。

    保康：“奧地利失去西班牙王位。獲得西屬尼德蘭與意大利南部獲取領(lǐng)土，重新對法國之兩側(cè)形成遏制；奧地利皇帝同時作為德意志神圣羅馬帝國皇帝，君主威望大大的增長。

    德意志在三十年戰(zhàn)爭后本已變得四分五裂，趨向滅亡，通過這場戰(zhàn)爭團結(jié)起來。德意志的眾小邦國紛紛崛起，其中普魯士國王腓特烈一世的國王地位獲得認可，踏上強國之路。

    哈布斯堡王室在歐洲的影響力得到恢復(fù)，奧地利繼續(xù)保持歐洲大國地位。法國國王路易十四統(tǒng)一法國、西班牙和荷蘭和西屬尼德蘭的計劃被徹底摧毀。

    這場王位之爭基本落幕，但是影響甚大。整個歐洲徹底淘汰火槍及長矛方陣戰(zhàn)術(shù)，以攻擊力更強大的持燧發(fā)槍滑膛槍的步兵橫隊戰(zhàn)術(shù)取代。交戰(zhàn)雙方大量使用爆炸彈和霰彈。

    火炮攻擊的殺傷力更為巨大。后勤補給的效率因為新科技的發(fā)明大為改善，未來持久戰(zhàn)變得更為可能。

    更重要的是，交戰(zhàn)雙方開始進行大規(guī)模的機動戰(zhàn)與城防要塞戰(zhàn)，這種戰(zhàn)爭的模式在未來還會有更大的突破?！?/br>
    大國受到削弱，小國紛紛崛起?！稙醯吕罩Ш图s》的一個重要特點是它將‘勢力均衡’這一概念正式寫入條約。?？嫡J為，這是最大的國際形勢認知進步。

    在世界上各民族國家基本形成之后，在長期的戰(zhàn)爭較量中一方或幾方很難再完全將另一方置于死地，或者徹底打敗，開始尋求一種‘共存’的發(fā)展模式，一種非常好的格局模式。

    我們暫時先走一步，但我們追求的不是統(tǒng)一世界，稱霸世界，而是讓全世界窮人窮國過得好點，都有飯吃，都有火車坐，有衣服穿，有書本看……這樣，總體世界體量越來越大，全世界人一起過得更好?！?/br>
    ?？甸L長的一段話說完，皇上聽明白了，皇上氣得直瞪眼。

    保康喝一口香噴噴的奶茶，又來一句：“而不是每十年二十年就必須干掉幾個小國或者宰掉一幫過氣的祭天。”

    皇上：“……”

    皇上放下手里的茶杯，臉一板，“金口玉言”脫口而出：“你要給汗阿瑪生個嫡孫孫，汗阿瑪什么都答應(yīng)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