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咔嚓咔嚓”歡快地駛向俄羅斯。自此，弘南的故事，弘歷的故事，一幫皇孫們的故事，是另外的故事了吼。

    綠草茵茵，陰風(fēng)陣陣。暢春園里頭，開滿荷花的湖泊里，美麗小巧的烏篷小船上，皇上一邊和弘曚玩耍一邊樂呵，皇上不用去送也可以聽到南南孫女兒的心聲：歐洲的美少年們，弘南格格來了嗷嗷！

    皇上對南南孫女兒那是真無奈?？蛇@是一家人寵著長大的小寶貝?；噬险娌蝗绦目此恢倍ú幌聛碛H事。

    不說定下來，喜歡一個小兒郎，嘗嘗感情的味道也好啊。萬一出去一趟遇到一個順眼的那？

    這是對南南孫女兒實在不抱有希望的皇上，殘存的最后一絲掙扎。

    兒孫都是債啊。皇上感嘆完，一蹲身，瞧著小孫孫弘曚認(rèn)真地給一只小鴨子涂色，大為贊賞：“瑪法的小弘曚棒棒噠?！?/br>
    弘曚眉開眼笑：“弘曚棒棒噠。小鴨子棒棒噠?！?/br>
    “小鴨子棒棒噠。將來小小弘曚也棒棒噠?！?/br>
    弘曚的兩只小胖手上全是顏料，臉上花花的，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懵懂地看著瑪法：“小小弘曚？”

    “小小弘曚。將來啊，我們弘曚娶十來個小美人兒，生十來個小娃娃，都是小小弘曚?！?/br>
    十多個弘曚？！弘曚一挺胸膛：“十多個弘曚，弘曚喜歡?！?/br>
    皇上激動地手抖，麻利地跟上：“對，弘曚喜歡?！?/br>
    祖孫兩個你一句我一句暢想未來，弘曚滿心歡喜那么多的自己，皇上真心感動小孫孫的乖巧。

    太子家的三格格能生一個孩子就阿彌陀佛了。弘晏和他阿瑪一樣，就要娶一個妻子，不要侍妾，頂多四個孩子；弘南這將來，眼看著不要生娃娃，弘北……他只能指望弘曚了。

    “我們弘曚最乖?！?/br>
    “弘曚最乖，瑪法最乖?！?/br>
    “對，瑪法和弘曚一樣，最乖。”

    祖孫兩個玩小鴨子涂色得不亦樂乎，淅淅瀝瀝的小雨落在荷花池里，點點滴滴、朦朦朧朧，弘曚展開輕功跑在荷葉上興奮地尖叫，皇上高興地哈哈哈笑。

    ?？怠⒑腙獭⒑氡背弥滦∮甑暮蔑L(fēng)光出來釣魚，聽到那祖孫兩個的談話，一眼看到雨絲里荷花池里那個紅肚兜胖娃娃頑皮，一起默念“阿彌陀佛”，一起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兒。

    父子父女上魚餌甩出去釣竿，理好蓑衣，做好小馬扎，保康再次叮囑：“弘晏要娶妻，就要做好，丈夫、父親，明白嗎？”

    弘晏一愣，眼前浮現(xiàn)一張明麗疏闊的少女面孔。

    她眼睛里有光，眉宇間有風(fēng)情萬種，完全符合他的審美要求；她還外柔內(nèi)剛、言語風(fēng)趣，由內(nèi)而外、由外及內(nèi)，通體散發(fā)一種鐘靈毓秀之氣……

    弘北看一眼哥哥發(fā)現(xiàn)他愣神，鬼靈精地?fù)u頭晃腦：“‘神情散朗，故有林下風(fēng)氣；清心玉映，自是閨房之秀。’”

    ?？等滩蛔⌒Τ鰜?。

    弘晏回神，也笑。

    自殘?zhí)莆宕越?，隨著鐘鳴鼎食、詩禮簪纓之家風(fēng)流云散，嚴(yán)格意義上傳統(tǒng)標(biāo)準(zhǔn)的大家閨秀已不復(fù)存在?？伤麉s在一個少女的身上看到，一種不同于他額涅和他姑姑們姐妹們的，傳說中的魏晉風(fēng)情。

    弘晏微微笑：“阿瑪，弘晏決定了，就是她。弘晏會做好?！?/br>
    ?？迭c頭。

    “既然決定了，那就開始走六禮。估計，明年阿瑪就能做瑪法?！?/br>
    弘晏：“……”

    明年就做阿瑪什么的……激動。

    北北直接喊出來：“我要做姑姑了。大哥，你和未來嫂子一定也要生四個小娃娃?！?/br>
    弘晏握住魚竿的手一抖。

    四個胖嘟嘟的肚兜小娃娃一起喊“阿瑪”，可以有。

    “二妹放心，大哥努力?！?/br>
    弘晏哈哈哈笑，北北也笑，兄妹兩個都是期待。保康瞧著，心里一樂，一抬胳膊，一條大魚在魚竿上，緊跟著兩個孩子一起喊“阿瑪棒棒噠”……

    ?？涤X得，可能明年真能做瑪法？

    …………

    康熙六十五年的陽春三月，出發(fā)去歐洲一趟，玩得“酣暢淋漓”名聲響徹東西方的一伙兒皇孫皇孫女回來。

    人間四月天里，弘晏大婚。

    皇上那個高興，整個皇家都那個高興，大清國，乃至全世界轟動。流水宴席大辦九天招待來自世界各地的賓客，九天九夜里四九城的鑼鼓聲鞭炮聲就沒停過。

    瑞親王殿下的長子弘晏阿哥娶妻，這是多么大的喜事兒。全世界人都來慶賀，整個大清國彌漫著喜氣洋洋。

    婚禮過后，弘晏領(lǐng)著媳婦兒單獨祭拜他祖祖的靈位。

    常年祭拜，香火不斷的佛堂里，弘晏看著他祖祖的畫像，忍不住眼淚出來：“祖祖，弘晏娶媳婦兒。你看看，你一定喜歡?！?/br>
    “祖祖，你以前還說，要送大妹和二妹出嫁，要給弘晏帶孩子……”

    弘晏越說眼淚越多，弘南和弘北捂著嘴巴哭。

    那是他們的祖祖，最疼愛他們，沒有任何雜質(zhì)的疼愛他們的祖祖……

    他們再也見不到的祖祖……

    “祖祖——南南想祖祖?！薄白孀妗北毕胱孀妗！?/br>
    靈位前的沉香沉沉地燃燒，香氣裊裊，朦朦朧朧，畫像上的師祖好似在笑，好似在回應(yīng)南南和北北那一聲聲“祖祖”。

    “河清海晏，愉悅開心，就叫弘晏。”

    “來到南極，我們小格格就叫弘南?！?/br>
    “弘北的哥哥jiejie們都長大了，但是我們弘北會有弟弟哦?！?/br>
    記憶里的祖祖音容笑貌都那么清晰，畫像上的祖祖面容安詳，目光慈愛地注視著他們，弘晏、弘南、弘北傷心不能自已。

    “祖祖——”“祖祖——”那是他們的祖祖啊，那是他們的祖祖。

    清清捂住嘴巴無聲地哭泣。保康站在一邊，看著聽著，心里有淚，臉上有笑，人跟雕塑一樣一動不動。

    他也好想師祖。

    可他也再也見不到師祖。

    他明年就要做瑪法了，他不能哭。

    …………

    到底是不一樣的。

    皇上和皇后默默地看著佛堂里的一家七口人，眼睛濕潤。

    皇后娘娘克制不住地捂住嘴巴，低頭走開；皇上再也克制不住，眼淚出來。

    他們的兒子，他們的兒子……

    皇上抬頭看蒼天。這一生，做皇帝，成功嗎？做父親，成功嗎？

    蒼天沉默，皇上也沉默。

    一連三天的春雨連綿，皇上、皇后領(lǐng)著一家人祭拜祖廟，祭拜皇陵。

    皇陵里松濤陣陣，山風(fēng)吹動松林瀟瀟作響。從太皇太后、先皇、皇太后、先皇后……乃至蘇麻喇姑，一大家子幾百口人挨個祭拜。

    一般的小一輩們對祖先們只有后人的恭敬，并沒有多少感觸。弘晏和南南、北北并不知道他們心心念念的“祖祖”就是先皇，也沒有多大的感觸。

    皇上看著他皇祖母和他汗阿瑪?shù)幕柿曷錅I；皇后娘娘恭恭敬敬、誠心誠意，真心真意地給先皇放貢品。

    他們的年齡大了，祭拜一次少一次，下一次來，不知道什么時候。

    也可能，是和先人們一起長眠于此。

    …………

    ?？悼粗拱敽退~涅的動作，看著先皇的陵墓，沉默。

    他的師祖，只是他的師祖。

    他的師祖，悉心教養(yǎng)他長大，跟著他南下北上出海……看著他娶妻生子照顧他的孩子們。

    一份親情，飽含多少情感，父子、祖孫、知己、好友……他都無從去分辨。那是他的師祖。

    天大地大，在他最孤單的時候，是他師祖來到他的身邊，是他的師祖夜夜守著他，是他的師祖在他生病的時候一口一口哄著他喝下苦苦的藥汁子。

    是他的師祖。

    天上地下，唯一的那么一個人。

    一個全心全意地愛著他，用盡后半生的時光來愛他的人，他何其有幸?。?/br>
    因為是他的師祖。

    保康的心里翻江倒海的難受，卻是再也沒有眼淚。

    他的目光落在富麗堂皇，宏偉至極的皇陵上，落在“皇考遺命，山陵不崇飾，不藏金玉寶器”上，心里無悲亦無喜。

    他握緊手上的佛珠串，他有很多話很多話想和師祖說，他伸手卻只能抓住一團空氣。

    再也不會有人寵著他，驕傲滿足地寵著一個世界上最可愛最帥氣的小娃娃，給予他全部的世界。

    再也不會有人溫柔慈愛地告訴他，?？的?，師祖在那。

    師祖，保康逆天改命，改了你的來世命運，你可會生氣？

    師祖，?？诞?dāng)年進京的時候發(fā)的誓言，已經(jīng)完成，師祖你看到了嗎？大清國已經(jīng)不是那個落后無助無知的大清國，大清人不會在未來受盡欺凌嘗盡苦難，會永遠驕傲地做世界第一大國子民。

    師祖，保康也不再是胖胖小兒郎。保康娶兒媳婦了，保康已經(jīng)過完五十歲生日。師祖你看，保康也老了。清清一直擔(dān)心，汗阿瑪和額涅也一直擔(dān)心，?？底蛱煊帜髢蓷l皺紋出來。

    師祖，這串佛珠，將來給弘晏。師祖，你若能聽到?？档脑?，你不要生氣，也不要擔(dān)心。?？挡粫厝シ痖T，?？狄膊粫谒资馈?/br>
    天大地大，佛門沒有師祖，俗世還有多少年？

    皇陵無聲的回應(yīng)，天空高遠，大地厚重。?？盗⒂谔斓刂g，立于山川河流草木叢林之間。

    第204章 皇后番外一

    鈕鈷祿皇后娘娘的一生, 可謂是波瀾起伏。

    年少入宮，因為朝堂斗爭一度沉寂。又因為宮廷斗爭一度流產(chǎn)，太醫(yī)診斷很難再有孕。然后又因為三藩戰(zhàn)事起來, 因為她的“很難再有孕”, 因為她的娘家身份，坐上后位。

    然后, 她的人生眼看就要在這重重深宮里熬完最后一段時光的時候, 她有身孕了，她的身體也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