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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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水面上的黑霧漸漸地變得比剛才還要濃郁,霧氣中蛇鬼橫行,但她手中的柳枝卻不斷地飛出瑩白的小鳥,直直地撲往前方的鬼魅,鳥的翅膀劃過的地方,水面一片澄澈。 就這樣,楊枝拿著圖南的那一只折柳,一路前行,暢通無阻。在破界的那一刻,她好像看見了漫天的柳葉在天上飄,身后還有誰痛苦的聲音。 她慌忙地回頭,什么都看不見。 第62章 楊枝從夢中醒來之后就發(fā)覺自己正倒在婚房門前, 還砸倒了旁邊擺著的牡丹花,紫紅色的花瓣被她砸得可憐兮兮地落了一地,她自己也覺得腦后一陣一陣地疼。 此刻她也沒有精力管自己的腦袋, 想也不想地爬起來, 手上的灰都沒時間拍, 立刻朝屋里沖。 圖南依舊維持著入夢前的姿態(tài), 安靜被捆在床上,眼睛緊閉著,但眼皮下的眼珠卻在不安地轉(zhuǎn)動, 顯然夢里的世界并不那么安寧。 楊枝跪在床榻上, 沒有松開他身上的繩子,直接把他平放在床上, 想讓他舒服一點。 放穩(wěn)之后,她就趴在他身邊,緊張地盯著他的眼睛。 沒醒。 一直沒有醒。 楊枝等了又等, 沒見圖南睜開眼, 她等得心焦,不是說她先走他后頭就出來,他出哪兒去了? 楊枝正在著急, 忽然發(fā)覺圖南不對勁, 不斷有張牙舞爪的黑氣從他的體內(nèi)飄出, 浮在空中絲毫未散,繭一般地把圖南整個兒地包裹了起來。妖氣中的殺性和血氣格外濃郁,邪性十足, 圖南就算入魔,手上沒有那么多人命就接不可能養(yǎng)出這樣的妖氣。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楊枝面皮繃著回想剛剛在夢境中的一切。 圖南夢境中的那些黑霧,到底是他口中所說的鬼祟欲望, 還是這些妖氣?他給她的那根柳枝,只為了讓她破界,還是為了她能夠順利地從水面上航行出? 楊枝眼見著圖南的臉色越變越差,額頭上的冷汗水淌一樣地冒出,她等不下去了。再這樣干等著他自己醒來,必然會出大事。 楊枝狠狠地握了個拳,讓自己冷靜一點,而后從戒指里把她平生收集的所有保命丹藥和驅(qū)妖丹藥都拿出來,塞進了他的口中。 但圖南此刻什么都吞不進肚子里,喉嚨根本不吞咽,楊枝也不管什么男女大防了,反正她是救人,給自己灌了一口水直接給圖南喂了進去。 丹藥喂進去之后,她一抹嘴,在圖南的身邊放了幾個防御法寶,再布上陣法,而后一推房門,眼神堅定地走了出去。 她要去找?guī)煾福麄兓蛟S有辦法救他。 出去之后,她才發(fā)現(xiàn)林宅已經(jīng)完全不復(fù)昔日的模樣,到處都是斷壁殘垣,看來林秀方才和修士們確實打斗了好一會兒。一路上許多丫鬟護衛(wèi)都倒在地上,有的死了,有的傷了,尋常人的□□在有修為的人打斗時太過脆弱,幾乎是不堪一擊。 楊枝一邊走,一邊飛快地朝她發(fā)現(xiàn)的活人身上放一個護身符箓。 她本來以為伏擊真的會在夜里進行,那個時候林宅的下人基本都已經(jīng)回家了,絕不會有這么大的傷亡,可那些人為什么儀式剛結(jié)束就發(fā)動了攻擊? 就那么急不可耐?連這點時間都不能等? 那個子時以后的大概時間,是不是他們也沒告訴師父實話,因為害怕他們和她串通一氣放走林秀? 一邊合作,一邊又懷疑,這是什么道理?她心里壓抑不住地覺得恨得慌。 她走了一會兒,沒看見師父,但她發(fā)現(xiàn)也有些人已經(jīng)從夢境中醒來了,他們正齊齊的朝著一個方向走去。那個方向正是林秀的書閣,也是……楊枝放置最后一只草編蝴蝶的地方。 她心中一頓,她的計劃成功了嗎? 楊枝決定跟著人群朝書閣走,如果醒來的人都往那里去,師父們自然也會去那里,她能夠更快地找到他們。 林宅畢竟面積不大,沒走多久,她就到達了地方,再走過一個院門,她就能走到林秀的書閣前了。 她一腳跨了過去。 剛一進去,她就看見了林秀。 他正坐在書閣的門檻上,滿手血地捂著肚子那里的傷口,視線發(fā)虛地看著自己膝蓋上的六只蝴蝶,神情呆愣。 他發(fā)愣的時候,一聲清脆的劍嘯聲在所有人的耳邊響起,一位化神期的修士cao控飛劍,直直地朝著他的心口刺去。他這一劍中含著的力道完全不輕,但,就在距離林秀的心口還差最后一點距離的時候,劍身與一層看不見的屏障相遇,“當(dāng)啷”一聲,劍脫手落地。 這一聲響起后,林秀才懵懂地抬起頭,看著那把劍,許久后,他露出一個像笑又像哭的表情。 他緩緩地抬手,要把手伸出屏障,但那層屏障也擋住了他,他一點兒指甲都伸不出去。 楊枝站在人群后,看著這幅情境,低下了頭。 她為林秀設(shè)了一個陣,只要他拿著那六只草編蝴蝶走進去,陣法就會被立刻激活,永遠無法被摧毀。任何有生命的東西都無法穿透屏障,外面的人無法入,里面的人也永遠無法出,陣內(nèi)沒有靈氣,也沒有妖氣,他只能變成一個凡人永遠地活在那里,直到老死。 他曾經(jīng)做出那些事,她無法救他,也無法殺他,這樣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又有許多人陸陸續(xù)續(xù)地發(fā)起攻擊,但無論他們怎么做,都無法傷到林秀分毫,但樹上的落葉卻能不受阻礙地飄進去,落在林秀的衣襟上。 她看著那個場景,嘴角扯了扯,在沒人看見的地方短暫地笑了一下。 林秀的事情應(yīng)當(dāng)不用cao心了,但圖南那邊卻還很緊急。 正好這個時候楊枝看見了云鶴師父的身影,他也站在人群里,表情疑惑,楊枝走上前去,拍了拍他:“師父?!?/br> 云鶴看了一眼周圍的眾人,沒直說,而是用眼神示意:是不是你。 楊枝朝他點了個頭。 云鶴見此,臉上的疑惑散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搖搖頭,一副不知道該說什么的樣子。 楊枝還記得圖南的事情,語速很快地說道:“師父,你去看看圖南,他身上突然冒出許多妖氣,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也救不了他?!?/br> 云鶴:“我現(xiàn)在過去,你在這里等著靖安,他如果醒來必然也會來這邊,倒是你和他一起去找我們。” 楊枝“嗯”了一聲。 云鶴走后,院里的修士仍舊在嘗試著各種各樣的攻擊方式,但不管他們使用什么武器,修為什么境界,都沒有一點兒用處,除了碰壁,再也找不到第二個結(jié)果。 又一會兒過去之后,一個中年人握了自己手中的劍,直直地朝楊枝走來,陰惻惻地看著她:“你是楊枝?妖王的親jiejie?” 他說的雖然是問話,語氣卻很肯定,畢竟這個日子里,穿一身喜服的不會有其他人了。 楊枝也沒打算否認,道:“是我?!?/br> 中年人瞇著眼睛問她:“我聽說,你最擅長陣法,整個江州的陣法都是你布的。” 楊枝面不改色地點頭:“嗯。” 中年人忽然變臉,手中的劍直直地指著楊枝:“所以,那個陣也是你所設(shè)立的?你這個賤人,為了一己私欲壞了我們的大計,居然讓那妖物逃脫了,你的命,我今日就收了,免得來日再作孽!”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修文用的時間有點長,寫新更就沒多少時間了,明天雙更好了。預(yù)計后天輕松起來。 * 待高審了= =我也沒寫啥吧,希望別鎖。 第63章 他的劍很冷, 劍身覆著一層濃烈的殺氣,恨不得把楊枝活剮了。 有些修士被這個情境嚇到了,立刻大聲地勸:“使不得使不得!都是同道, 何必下此狠手?” 在這個危急的時候, 楊枝卻并未慌亂。 她早在設(shè)陣的時候就料到了會遇到此時的情境, 她要想留林秀一命, 半分風(fēng)險都不冒是絕不可能的。可能發(fā)生的一切都在她腦中預(yù)演過了不知多少次,無論怎么樣都在計劃內(nèi)。 她伸出手,握住劍刃, 聲音清朗和緩地說:“陣確實是我設(shè)的, 但我設(shè)陣絕非為了一己私欲,不然我一開始就不可能把林秀的存在告知你們所有人。我是他jiejie, 把他哄好了,要什么有什么,不比現(xiàn)在快活許多?至于在這里被你拿劍指著?” 她這話一出, 旁邊不知是誰小聲地笑了出來, 笑得中年人的臉色發(fā)綠,劍仍指著,卻沒辦法和剛才一樣理直氣壯。 他反應(yīng)的很快, 沒多久又寒聲道:“那你為何要把他護起來, 不讓我們殺他, 這種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命的妖物若是還能安穩(wěn)地活下去,對那些枉死者來說是何其不公!” 楊枝:“死者已經(jīng)死了,但我希望后來的人可以不再受妖獸侵擾。與其殺了他讓天道再選一個不受控制的妖王, 不如把一切都終止在他這里。他被關(guān)在這里,雖是妖王,卻一絲妖力都使不出, 再也無法傷害凡人,更不能統(tǒng)帥妖類。妖族從此以后只會是一盤散沙,手一撥就亂了。這樣才是長久之計?!?/br> 中年人聽了她的話,不甘心地把劍放下了,嘴上卻不服輸?shù)卣f:“你說得好像有道理,但我怎么知道等我們走了之后,你會不會偷偷把他放出來?” 楊枝看著他,緩緩地說:“這是死陣?!?/br> 她這話一出,就有人議論起來。 死陣,一旦設(shè)下就絕不可能摧毀,就算是當(dāng)初設(shè)陣的人,也無法挪動它分毫,這些年已經(jīng)很少有人用這個陣法了,幾近失傳,若不是那本冊子里記載的有,楊枝也不知道還有這種陣法。 楊枝扭頭,面對著法陣里的林秀,一字一句地說:“他這一輩子,除非變成尸體,不能出不能人。你可以找人鑒定,我若說的有半句虛言,不用你斬,我自己以死謝罪,告慰蒼生?!?/br> 中年人知道自己這邊大勢已去,正欲拂袖離去,卻聽見楊枝叫他:“仙長請先留步。” 他回頭,沒好氣地說:“怎么?” 楊枝從戒指里掏出幾個小東西,而后嘴角彎著走到了他的面前:“這些東西,不知仙長是否認得?!?/br> 那是幾個木制令牌,上面刻了篆體的青胥二字。 楊枝聲音里沒有一絲咄咄逼人,說的話在聽者耳中卻格外刺耳:“之前江州一帶有人仗著自己會法術(shù),要求百姓供奉,所作所為令人不齒,這是我從他們那里撿到的,看著像是你們青胥的外門弟子令?!?/br> “我不知他們真的是您門下弟子,還是拿著這個假冒身份,您可要查清楚,畢竟青胥也是綿延千年的大門派,若是被一些人壞了名譽,實在不好。”楊枝笑著說。 中年人的眼神在那些令牌上轉(zhuǎn)了幾轉(zhuǎn),一個也沒接到手里,冷哼一聲:“必是有人假冒,我會查清此事,不牢你這個黃毛丫頭費心?!?/br> 說完,他一甩袖子,轉(zhuǎn)身走開了,姿態(tài)大方,只是腳步略有些急促。 那個中年人和楊枝理論的時候,周圍的人都在關(guān)注他們,她所說的話應(yīng)當(dāng)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是以,中年人走了之后,也沒有人義憤填膺地跳到楊枝面前指責(zé)她,只是在遠處看她,視線不明。 楊枝絲毫不在意,她一步一步地走到林秀面前。 他們一個站著,一個坐著,距離很近,都能看清對方的眼睫,兩雙一模一樣的眼睛彼此看著,眼中情緒難明,歲月在風(fēng)中呼嘯,一轉(zhuǎn)眼,他們就走到了今日。 林秀朝她笑了笑:“jiejie,你為什么要把我關(guān)在這里?!?/br> 楊枝看著他,他笑得很天真,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fā)生,他們回到了前些日子,甚至,像是回到了小時候。 楊枝的視線轉(zhuǎn)開,看到了周圍的許多人,他們的目光都停留在楊枝和林秀身上,正在不動神色地對他們二人做出最終的審判。 她回頭,忽然問了林秀三個問題。 “你殺過人嗎?” “殺過無辜的人嗎?” “殺過完全不該殺的人嗎?” 她問他這些問題的時候,臉頰崩得極緊,語氣也很清冷絕情,只是問到第二個問題的時候,眼角淌出了淚,淚珠細長地滑了下去。 她說:“如果你殺過,我就絕不可能放過你。” 林秀臉上的笑半點沒退去,他笑瞇瞇地說:“你好可笑。你如果是個好jiejie,那就該放了我,讓我走,你如果一心匡扶正義,那就一劍殺了我。現(xiàn)在這樣算什么?讓我躺在這座能看見日月的墳?zāi)估?,永遠在這里當(dāng)一個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