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桃刻意癟起的嘴，止不住彎起來。

    瀲滟了笑意的眼睛，如水波一層層蕩漾開，倒映了明月，以及萬千星辰。

    “衣服給我。”

    她直白地攤出手。

    林愿微愕。

    “傻啊……”季桃笑意盈盈，“我再給你洗一遍。”

    “要放很多，很多……”她順勢比劃了一下，最后認(rèn)真道，“牛奶草莓味的洗衣液。”

    林愿唇揚起。

    “有這種洗衣液嗎？”

    “沒有的話，那就放沐浴露，反正都差不多。”季桃像是懶得和他周旋，迫不及待起身，要去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

    林愿適時捉住了她的手。

    季桃腳步阻滯，納悶回頭，眼里無限好奇。

    “我背你。”

    他的話很輕，但不容置疑。

    “我又不是小孩子，還要背什——”

    “不是被砸到了嗎？”

    輕輕淺淺的一句問話，季桃怔在原地。

    幾秒之后，眼睫緩慢垂下，抿著嘴，卻一句話沒說。

    林愿背對了她俯下身，側(cè)頭往后望去，視野里，女孩的腦袋越垂越低，蓬松柔軟的黑發(fā)，幾乎要將她的臉全擋住。

    泛紅的眼眶里，淚水打著轉(zhuǎn)，盈盈閃動水光。

    鼻子止不住一般，跟隨肩膀的頻率，一抽一抽。

    “桃桃……”

    他的語氣極盡了溫柔，隱含等待。

    又過了幾秒。

    季桃不動，他便主動探手，將她背了起來。

    輕輕巧巧，像是不存在分量。

    少女的曲線貼合他的脊背，似有若無的馨香，從鼻翼一側(cè)鉆入，怎樣都無法避免。

    林愿沒在乎過這些。

    他低垂眼，背著她出教室，迎上刺眼陽光的那一刻，輕說：“擦我衣服上吧?！?/br>
    季桃微怔。

    少年又說：“不管是眼淚，還是鼻涕……反正是你洗?！?/br>
    季桃破涕為笑。

    她松開攥得死緊的手，緩緩剝開最后一顆巧克力，極力探長手，將它喂到少年的嘴里。

    “好吃嗎？”季桃歪了頭笑問。

    “好吃?！鼻煽肆θ诨芍禾嗜牒韲?，口感醇厚，還有榛子果香的回味。

    林愿眼眸微暗。

    背上的人，的確有哪里不一樣了。

    嬌弱、偽善，又矯情。

    但是，也很好騙。

    好騙到讓他平靜無瀾的偽裝，在不經(jīng)意間，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

    -

    夜晚近十點，云上居內(nèi)，照樣清冷少人。

    容色出挑的少年，懶散倚靠在路燈柱上，過上片刻，神情從平淡輕易轉(zhuǎn)成了不耐。

    薄唇輕抿，修長的手沒作猶豫，探進(jìn)襯衫口袋，指尖夾出薄薄的信紙，沒看上一眼，既輕又快地，撕了個粉碎。

    腳步散漫抬起，不過幾步，紙屑被隨手揚進(jìn)了一旁的垃圾桶。

    “愿哥！”

    隨著機車漸小的轟鳴聲到來，這聲摻雜了驚喜的呼喊，在黑夜里中格外引人注目。

    “接著！”

    林愿拎起地上的手提袋，手隨意一揚，便不偏不倚朝他砸了過去。

    趙明硯手護著腦袋，以躲避的方式接下。

    體會到分量后，我cao一聲，忙不迭解開了手提袋的活結(jié)，去查看原因。

    林愿扯開唇角，漆黑眼眸里，既散漫，又有著興味。

    手提袋的最上端是一個漂亮的盒子，趙明硯拆開，看到內(nèi)容物，眉毛都快要揚起來了。

    “愿哥，你還衣服就還衣服吧，還客氣什么？”他念叨，“這多不好意思，本來該是我給你帶禮物來的……”

    “沒事。”林愿淡聲說。

    趙明硯往嘴里塞了塊餅干，連續(xù)嚼過兩口，眼睛頓時一亮。

    “別說，”他點著頭，又拿出了一塊，“還挺好吃?！?/br>
    “好吃??？”

    少年骨節(jié)分明的手里，打火機的滾輪，原本被他漫不經(jīng)心，有一下沒一下?lián)軇又?/br>
    這時聞言，拇指倏地用力。

    青藍(lán)色的火苗打著旋兒，照亮了他的臉龐，瞳仁漆黑，微紅的唇沾了笑意，似有若無的。

    “那讓你妹，再給你多做點?！?/br>
    趙明硯一噎。

    嚼也不是，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火要滅了?！?/br>
    林愿的拇指有些發(fā)燙。

    趙明硯連忙放下手提袋和盒子，掏出煙盒。

    林愿隨手拿了根，還沒點燃，便掐碎了爆珠。

    趙明硯吃驚：“這么急?。俊?/br>
    “兩天了?！绷衷敢е鵁熥欤瑢⒒饳C拋給他，漫不經(jīng)心答。

    “因為你爸？”趙明硯接著，自己也點了根，吐完煙圈后問。

    轉(zhuǎn)眼間，眼前的人沒了聲。

    猩紅燃到三分之一處，被隨手摁滅，扔進(jìn)了垃圾桶。

    與紙屑為伍。

    “沒味。”唇間最后的煙霧散去，林愿抬手，帶了一點兒不耐煩地，松了松領(lǐng)帶。

    趙明硯愣住，拿下煙嘴，懷疑地看了一眼。

    隨后，又一眼。

    “我沒買假——”

    沒來得及望出的第三眼，因為眼前人輕飄飄的一眼，旋即收回。

    話也及時停下。

    “我也覺得……有點沒味?！?/br>
    “……”

    夜風(fēng)靜止，路燈光線所及的地方，少年的臉蛋漂亮而誘人，舌尖輕抵后槽牙，眼神玩味，蔓延出不咸不淡的審視意味。

    趙明硯沒由來的心慌。

    “有屁快放?！?/br>
    音色干凈，懶懶的，摻了點不耐煩的腔調(diào)，即便說著不文雅的話，也十分動聽。

    趙明硯賠著笑，討好地湊上前。

    “愿哥，愿哥……”

    “前兩天的事，你知道的吧，我們不是剛出酒吧門嗎？有個戴眼鏡的男的，多看了霜霜兩眼，當(dāng)時你記得吧，我叫他滾來著……”

    “嗯……”林愿懶洋洋應(yīng)。

    趙明硯心虛地低頭：“后來他不知怎么的，反正就是帶人找上門來了……”

    “打架？”林愿看向他。

    “不是，不是……”趙明硯連忙擺手，滿臉堆笑，“您這傷都沒好，哪能讓您大動干戈呢？我這都跟他們說好了，就下周六，盤山公路口，您隨便騎騎車就行了……”

    “你是不是忘了，我這傷……”

    林愿視線悠悠，話語不緊不慢。

    “是怎么來的？”

    “愿哥……”趙明硯頂著視線，額頭幾乎冒出了冷汗，“你那不是看到季桃，被嚇得手不穩(wěn)了嘛，盤山公路那那么偏，應(yīng)該不至于……再遇到她吧？當(dāng)然，您傷還沒好，要實在困難，我們背著荊條去負(fù)荊請罪也行，您看要不然就這——”

    “嘩~”

    青藍(lán)色火苗再度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