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黛寧起伏事,地牢狠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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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知既無誥命,也無品級,不過一介遺孤,故而在外殿坐冷板凳。 她倒也自得,明白自己不過是一個由子,只心平氣和地喝茶,任由思緒慢慢飄遠(yuǎn)。 她同燕國公,哦,現(xiàn)下是罪人季忠良,只見過數(shù)面。 多半是她過往調(diào)查時無意尋見,但雙方打一照面只有一次。 彼時身份已變,喬家業(yè)已得圣旨平反,雖主家凋零,清貴之名猶然落于既存之人;而罪大惡極的季忠良既是孤家寡人,亦為階下囚,昔日往來門生作鳥獸散,若是不搭理已是善心,更多為踩上一腳,自家做的,脅迫做的,皆扣于他之上。 那般狼狽,寶知心中痛快,卻也復(fù)雜。 你做盡喪盡天良之事,趕盡殺絕之時,可有想到過今日? 她問。 那斷了四肢,臥于腌臢之中、辨不出口鼻之人,靜默半晌,嘶啞道:“我要見……季律光?!?/br> 匆匆的腳步聲將寶知拉回當(dāng)下。 “寶林娘娘身體不適,還請梁姑娘回吧!” 宮女有些不耐,眉目浮現(xiàn)焦急,像是趕人似地要將寶知逐出去。 寶知可以理解,畢竟往小了說梁寶林現(xiàn)下是東宮唯一的嬪妃,往大了說是太子唯一的女人,黛寧殿的人自然水漲船高。 瞧這吃穿用度,嘖嘖。 寶知放下菏窯蘭花盞,不緊不慢抽出帕子,按了按唇角。 “這位jiejie說的是,不過殿下遣我侍女前去取物,命我候于此,我怎能違抗殿下之言?” 那宮女心中恨得牙癢癢:看來這個梁姑娘正如娘娘所想,心大得很!太子殿下便要臨駕黛寧宮,怎想還賴在這! 她越看寶知越覺她如妖媚,想要分走她家娘娘的寵愛,耳尖聽見隱隱約約的哨聲,便知太子儀架已近,情急之下竟同幾個小宮女一道拉拽寶知的衣袖,要將她推搡至側(cè)邊耳室,口中威脅:“梁姑娘可要審時度勢!莫要驚擾了娘娘!” 寶知在南安侯府金枝玉葉地長大,何曾受過這般待遇,更是不敢相信東宮的宮婢這般無禮,一時間驚得未作出反應(yīng),叫人推得跌跌撞撞。 她可不是會任人欺負(fù)的嬌花,反正現(xiàn)下無人。 正當(dāng)寶知要動手,就聽外頭長聲:“太子殿下臨駕!” 太子一進(jìn)門,便見外殿里頭跪著五六個宮女,她們皆圍著一身著鵝黃雨花錦長裙,外罩著青玉案外袍的女子。 美人黛眉微蹙,發(fā)簪歪斜,鬢邊散落著幾縷發(fā)絲,更襯著那眉眼如遠(yuǎn)山芙蓉。 太子還是除卻在那船上與城墻,第一次見寶知略顯狼狽的情態(tài)。 他心中卻不合時宜想著,她著黃裙也好看。 太子身邊的大內(nèi)侍平云一眼就看出其中彎彎繞繞,心中咒罵:真是把自己當(dāng)太子妃不成! 卻也想太子實則該娶親了,底下亂糟糟的,殿下一人如何既顧前又照后。 太子道:“梁姑娘請起?!?/br> 平云順勢道:“黛寧殿里宮女是剛采買的,規(guī)矩都未學(xué)到家,該是叫姑娘受了冷落。” 隨于太子身后的侍衛(wèi)聞言上前,堵上那面露驚恐的宮女之口,不過須臾便將人拖走。 這是他們自雍王府那鬧劇后第一次見面,雙方都有些躊躇。 寶知心中早已知太子對她的想法,現(xiàn)下見了太子有些尷尬。 太子是個驕傲的人,他知她無意,卻怎么也做不得那等下賤的惡人。 遇到她這樣的人,他意欲使出的手段實在無法自洽。 室內(nèi)靜默許久,還是太子先行打破沉默:“孤忙于政事,疏忽了東宮雜數(shù),怠慢梁姑娘?!?/br> 寶知忙道:“殿下日理萬機(jī),這如何是殿下之過。”說罷自己扶正了歪斜的步搖。 太子心想你可不是好心的人,疑心她似是嘲諷,卻見那木蘭累絲垂下的珠玉搖晃。 徽州簪娘名揚(yáng)大盛,謝皇后曾賞了一支上奉的釵環(huán)給老雍王妃,她如何取得,自然不言自明。 太子未語,微微側(cè)頭,掩去漆黑的瞳仁中翻滾的濃郁。 寶知卻不知他那思緒,只試探性問:“臣女的婢女愚笨,可……”一語未畢,便見主殿里一女官面露喜色,匆匆而出:“奴婢叩見殿下,娘娘近日犯嘔覺多,適才太醫(yī)診斷,娘娘已有一月余身孕!” 寶知咋舌,太子效率驚人,剛納一個多月,就有身孕。 不過太子早已是二十的人了,同年齡段的早兒女成雙,也不足為奇。 于古人而言,子嗣自然是好事。 可太子卻不如她所想,面上無喜,甚至叫人生寒。 寶知這才回想,這東宮還無太子妃! 這不是孽庶嘛! 庶長子在民間亦已造成家族紊亂,兄弟鬩墻,更何況東宮。 像太子這般守禮的人,該是大怒。 太子周身隨從皆下跪,只寶知坐于椅上,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心中叫苦:本就是帶著一灘渾水來,沒想又落入另一灘。 那女官這才想通關(guān)節(jié),汗淋淋跪下,顫顫巍巍地請罪。 只聽太子冷聲道:“孤宮中有要事。平云,現(xiàn)下宮中晚金桂開得倒好,請梁姑娘至明光臺賞景?!?/br> 平云忙起身,恭敬道:“叫姑娘受冷落了,姑娘請!” 相比被欺騙的生氣,寶知想太子更是因為家中丑事為她這外人所知而難看,便體貼視作未曾知曉。 一路來,只在平云殷切介紹時做出驚喜與欣賞,好似已經(jīng)沉溺于東宮美輪美奐的建筑景觀。 這份體貼延續(xù)到季律光來尋她,寶知像一初入東宮的官家姑娘,只同「侍女」說道殿內(nèi)裝潢如何精美,侍奉之人如何守禮,用漂亮的場面話叫平云等人皆大歡喜,以至于眾人都忽略了梁姑娘身邊辦事歸來的侍女那泛紅的眼尾還有衣擺與袖口的深褐點子。 幸福真是比較出來的。 寶知坐于馬車正位,一面親自沏茶,一面不住心中感慨。 季律光早無來時的輕松與玩笑,壓得車廂內(nèi)氣氛發(fā)僵,叫寶知這般八面玲瓏的人也沒法子尋上好聽俏皮的話。 這倒也不能怪她,他們是兩塊相負(fù)磁級,此起彼伏。 “你是不是很痛快?”男人開口道。 寶知沒有搭腔。 男人冷笑一聲,自顧自說下去:“別裝了。自打第一次見你,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良善人!” “這也正合你這梁家大姑娘的心?!?/br> “報仇了不是嗎?” 季律光再不如何厭惡他父親,也須得承認(rèn),他的榮華富貴自打出生時起就是由他父親賦予。 他父親如何得權(quán)? 他們心里都知道。 季律光面上未顯,實則內(nèi)心深處興許對邵聞璟,對梁寶知都有一絲怨恨。 這只是寶知的惡意揣度,但她不怪他。 這是人之常情。 父親再如何隕落,短時間內(nèi)還是會叫孩子產(chǎn)生畏懼。 寶知只一味的沉默,現(xiàn)下同他拌嘴只會火上澆油,萬一季律光一怒之下要掐死她該怎么辦? 她可不怕他,就是鬧開了,事不算辦成。 “你莫不是覺得你的好日子便要來了?” 季律光越說火氣越大:“你隨意挑了個身份上不辱沒你的,難不成他會永遠(yuǎn)受你擺布?” 說到這,他指著寶知道:“嚯!我也是白cao心!你跟挑貍奴似的,只是挑個男人逗趣罷了!” “你心中最要緊的只有你自己!任何人挨了你的利益自然叫你掃出去!” 寶知只淡定撥開眼前那修長瘦弱的指節(jié),男人的關(guān)節(jié)紅腫,掌心赤紅,還不住顫抖。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沒有做錯,你也沒有做錯。” 此言一出,本是張牙舞爪的季公子如被風(fēng)吹破的孔明燈,一角轟然塌陷。 她這般直白,又誠懇。 他本想痛痛快快找她大吵一架,想借機(jī)尋由子,把身上的負(fù)罪與惶恐全都轉(zhuǎn)嫁出去的念想都被她擺上臺面。 是的,縱使如何掩蓋,昔日的季小公爺是燕國公的親兒子。 他們投機(jī)、審時度勢、踩著旁人的尸首朝上頭爬去,只為活下來的本性是一脈相承的。 季律光為了自己,為了新的季家,舍棄了季忠良。 他沒有做錯。 寶知抑下焦躁,只低下頭撫平裙袍上的褶皺,裝作未見那身著不合身侍女服的人顫抖的肩膀。 她不喜歡這樣的局面。 季律光在她的心中該是玩世不恭,傲視旁人,視萬事如游戲,一派子的懶散。 她以為他是這樣的人,所以有些死理地認(rèn)定他就該何時何地都如此。 可現(xiàn)下他咄咄逼人,計較,把自己最難堪的一面顯露出來。 寶知不愿,也不忍見到旁人難堪。 她知道自己這方面的觀點是不對的,可她真不愿看見這樣的季律光。 若是她落于此境地,她所做的選擇自然同季律光一般。 他做到了他能做的。 可正是因為他的選擇沒有錯誤,他沒有做錯,可后果自然而然便落在他身上。 千言萬語,只能匯作一聲長長的嘆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