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武寧侯不得不清了嗓子，提醒了一下。

    李璃最后對樊之遠(yuǎn)展開一個甜甜的笑容，然后一轉(zhuǎn)身朝里面走去，一邊走一邊淡聲道：“侯爺?shù)囊馑?，本王知道了，請里面坐吧?！?/br>
    被忽視的不悅瞬間淡去，武寧侯道：“還請王爺通融?！?/br>
    客廳里，莊大學(xué)士見到武寧侯，兩人不免有些尷尬。

    王大學(xué)士和樊之遠(yuǎn)純粹是陪同，幾位見了禮之后便坐下喝茶。

    李璃看了看兩邊，笑容加深道：“一個為了家族名譽(yù)，一個為了皇后鳳位，兩位的目的還真是相同呢?！?/br>
    武寧侯的臉皮顯然比莊大學(xué)士來得厚，他說：“王爺，老夫教子不嚴(yán)，犯下這等罪過，無話可說，可事關(guān)皇家臉面，還請萬萬不要刊登此事，也莫讓莊家百年清譽(yù)毀于一旦，不然老夫真是萬死不辭了?！?/br>
    李璃的目光于是挪向了樊之遠(yuǎn)：“看樣子這禁軍統(tǒng)領(lǐng)，侯爺已有人選?！?/br>
    武寧侯笑道：“不知道王爺可否滿意？”

    “滿意，太滿意了！”李璃嘴巴上這么說，可眼里卻沒覺得多高興，他呷了一口茶，嘆道，“可惜……皇兄怕是不滿意，左相也不滿意，唉，侯爺可真是抓住本王的軟肋了，明知道我不忍心拒絕。”

    “皇上也好，左相也罷，都沒有再好的人選，王爺心知肚明?！蔽鋵幒钜膊皇巧倒?。

    “是嗎？駐守邊疆的將軍，樊將軍能召回京，西邊的方家也一樣。況且那邊可是一門虎將，隨便拎一個回來對于左相來說可并不困難。”

    李璃顯然并不吃這一套，看著武寧侯頓時凝重的表情，淡淡一笑。

    接著他直接看向樊之遠(yuǎn)問：“那么我的樊將軍，你想要這個位置嗎？”

    ……

    武寧侯滿意地走了，兩位大學(xué)士搖頭嘆息，面色有些復(fù)雜。

    本以為像李璃這樣左右不沾之人，要想說服他還需要花點(diǎn)功夫?？蓻]想到的是，到最后，李璃的通融不是因?yàn)樗麄兯蜕系娜饲楹蜁砸源罅x，而是因?yàn)槟猩?/br>
    樊之遠(yuǎn)只不過當(dāng)場表了個態(tài)，這位王爺還真就這么答應(yīng)了。

    武寧侯真是好手段！

    樊大將軍其實(shí)也想走，可惜某人不放，留下來了。

    樊之遠(yuǎn)隨著李璃往后走去，他的臉色跟心情一樣復(fù)雜。

    而李璃仿佛沒有感覺到，依舊開心地帶著他在府里亂逛，親自給他介紹格局。

    只有一個意思——以后常來，甭客氣，當(dāng)自己家。

    兩人經(jīng)過一個垂花門時，樊之遠(yuǎn)忍不住問道：“你打算如何按下此事，左相怕是不會罷休。”

    “簡單，明日母后一道懿旨下來，澄清此事，我會模糊處理的?！崩盍О焉茸右淮?，指了指湖邊道，“走，我們?nèi)ネぷ永镒?，你難得來一趟，荷花都開了，可漂亮了，還養(yǎng)了一群肥魚，到時候抓一條當(dāng)下酒菜?！?/br>
    然而湖邊有人，正翹著二郎腿一邊吃花生米，一邊閉目養(yǎng)神，看起來好不愜意。

    聽著李璃的說話聲，他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這一看，那點(diǎn)朦朧瞌睡都嚇跑了！

    “二師兄怎么來了？”云溪低喃一聲，但是他暫時沒空糾結(jié)這個問題，因?yàn)槔盍Ь孢^他，不許出現(xiàn)在樊之遠(yuǎn)的面前！

    別看李璃笑瞇瞇的對這個小師弟很是疼愛，但要是壞了他的好事，絕對讓云溪吃不了兜著走，哭著喊著求饒都沒用，特別是牽扯到了二師兄。

    然而此處乃湖邊一處小亭，三面環(huán)湖，唯一一處則是長長的風(fēng)雨走廊，這會兒李璃正陪著樊之遠(yuǎn)走過來，他若就此地離去，便能撞個正著！

    云溪急得在原地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終于在李璃即將要看到他的那一瞬間，他狠了狠心，一腳踩上亭子扶手，深深提起一口氣，施展生平所學(xué)最佳輕功，以踏雪無痕的本事，踩著荷葉嗖嗖嗖地背對著他倆朝湖心而去……最終噗通一聲，投入湖水里，蕩起圈圈水花。

    如此大的動靜，立刻驚動了他倆，樊之遠(yuǎn)眼神一凌，以為探子入王府，正要追趕過去，被身邊的李璃一把拉?。骸安挥?，讓他去！”

    李璃這個時候已經(jīng)回過神，很快就知道方才是誰。

    心說差點(diǎn)就露餡了，還好那小子壯士斷腕跳湖跳得及時，以湖水的深度和遠(yuǎn)度，饒是樊之遠(yuǎn)眼力再佳應(yīng)該也看不清是誰吧？

    樊之遠(yuǎn)總覺得那輕功而去的身影有些熟悉，不過太遠(yuǎn)，沒看清，倒是李璃的反應(yīng)有些蹊蹺。

    “府上的？”

    “嗯，暗樁?！?/br>
    這話一出，樊之遠(yuǎn)便不好在多問。

    李璃松了一口氣，他看著依舊皺眉猶帶著一絲疑惑的樊之遠(yuǎn)，暗中一樂。

    雖然知道了也沒什么，可就少了一份樂趣和純粹，挾恩以報什么的，他可不愿意。

    第35章 人選

    晚上, 云溪偷偷摸摸地回來了。

    “大師兄?！彼堕_一個笑容，看著李璃，乖巧道, “真不是我故意的，沒想到二師兄會來?！?/br>
    李璃點(diǎn)點(diǎn)頭說：“沒怪你, 也是我考慮不周, 所以為了杜絕這種意外，我給你另外置了一個宅子, 你以后就住那邊，有事兒再過來?！?/br>
    “??？能不能不去?。俊痹葡獜埩藦堊?，很是不愿意。

    王府里奴仆眾多，地方寬敞，李璃沒女眷, 作為小師弟，幾乎享受了小王爺?shù)耐却?，只要沒有出任務(wù), 簡直想住哪兒住哪兒，想吃什么吃什么, 伺候的不要太舒坦。

    最重要的事, 身邊還有漂亮的侍女jiejie圍繞，一個個都溫柔體貼, 讓人舍不得。

    “大師兄，為啥不讓二師兄知道？你不是追求他嗎, 同門師兄弟，近水樓臺先得月不是！”

    “你懂個屁, 沒談過戀愛的小屁孩沒資格發(fā)言?！崩盍о托Φ?。

    “我是沒喜歡過人，可你不也只是單相思？”云溪膽兒肥了, 居然敢揭李璃傷疤。

    眼看著李璃那張笑瞇瞇的臉變得兇巴巴的，云溪慫了，于是期期艾艾道：“住別處也行，可是……”

    “那幾個叫紅兒，紫兒，綠兒，粉兒的侍女全帶走?！?/br>
    云溪一聽，頓時高興了：“哎，多謝師兄，那宅子在哪兒？誰的名下？”

    李璃朝桌上的匣子努了努嘴：“你的，地契在這里?！?/br>
    *

    第二日的朝堂，武寧侯再次代替沈嵩自請謝罪，這次他沒等著燕帝發(fā)難，自覺地將禁軍交了出來：“沈嵩辜負(fù)皇上所托，實(shí)乃罪該萬死，不配再節(jié)制禁軍保護(hù)皇上安危，請皇上另擇賢將而上?！?/br>
    燕帝等得就是這一刻，相比俞自成這一個禮部尚書，守衛(wèi)皇城的禁軍更讓他忌憚，武寧侯能痛快交出來，這比什么都令他高興。

    只是他的目光在朝堂上的武將一一看過，心里卻又分外失落，這些人不是沈黨就是周黨，或者能力有限，實(shí)在沒有既讓人信服又對他忠心耿耿的人。

    真如李璃所言，要想讓左相無話可說，也只有樊之遠(yuǎn)。

    左相立刻抓住了時機(jī)，示意吏部大臣推薦人選。而他與燕帝不同，哪怕武將多是沈家派系，也有與周家相連的，這些多來自于世家。

    大燕與大夏之戰(zhàn)成就了樊之遠(yuǎn)，可駐守邊疆的將士又不只沈系，守在西邊的便是左相一力扶持而上的方家，雖無樊之遠(yuǎn)收回失地的莫大功績，卻也在國家動蕩之時牢牢地守住了西邊，這亦是一種勞苦功高。

    其中方家的長子方正已然是一名駐守一方的大將，身手了得。

    論資歷，論實(shí)力，他是足夠了，挑不出錯。

    這個人選一出，得到附和聲一片，遠(yuǎn)在西邊的方家軍，一時半會兒哪兒來的把柄駁斥？

    有也是如今朝堂的大臣都在做的結(jié)黨營私。

    燕帝花了那么大的力氣將沈嵩踹下臺，若是讓周家派系上來，簡直能讓他慪死。

    “方將軍需得鎮(zhèn)守西境，來京怕是不合適吧？”不等燕帝說話，武寧侯率先發(fā)問。

    只見左相捋著胡子，從容道：“無妨，方家向來忠君衛(wèi)國，除了方正，亦有方義，方杰替父分憂，此時又無戰(zhàn)事，正好回京?！?/br>
    “方正還遠(yuǎn)在西境，皇城安?？滩蝗菥?，以左相的意思，何必舍近求遠(yuǎn)，定國大將軍不就閑賦在京，豈不是他更合適？”沈家派系的官員立刻推出了樊之遠(yuǎn)。

    沈嵩跟莊太妃做出這種茍且之事，沈家哪里還有資格再爭取禁軍，甚至連皇后都保不住，樊之遠(yuǎn)作為沈黨自然也別想插手。

    左相沒說話，自有旁人冷笑道：“都是明人就不說暗話了，樊將軍此刻還是避嫌比較好，不然真讓人懷疑禁軍還在武寧侯手上，宮門嚴(yán)禁如同虛無，莫不是沈家的后花園？”

    此言一出，頓時傳來暗暗的嗤笑聲。

    而武寧侯的臉色則立刻沉下來，陰陰得極為難看。

    這時，忽然殿外傳來一聲長唱：“太后懿旨到——”

    太后平時不理朝政，更不會隨意干涉，這個時候?qū)④仓妓蛠?，?shí)在有些令人費(fèi)解。

    不過眾人忽然想到后宮里傳出來的消息，永寧宮上下包括莊太妃都被太后帶走親自審問，大概這是有結(jié)果了。

    福寧走到殿前，向燕帝恭敬地行了一禮，然后道：“皇上，在場的大人們，諸位關(guān)心的永寧宮內(nèi)私情一事，太后娘娘連日審查，已經(jīng)有結(jié)果了?！?/br>
    他說完不等殿中竊竊私語便展開懿旨宣讀道：“太后有旨，莊太妃自先皇逝世，一直于永寧宮內(nèi)為先皇祈福，不問世事。刺客闖入那晚，永寧宮內(nèi)雖卻有偷情幽會之人，只是并非如眾人猜測那般，乃是太妃身旁宮女與禁軍一校尉，為皇室顏面，特于澄清。至于沈統(tǒng)領(lǐng)擅離職守，胡亂闖入宮闈抓jian，不敬太妃，傲慢無禮等罪，便請皇上代為定奪?！?/br>
    福寧宣完便將旨意交給張作賢，自己就離開了。

    有些事明明大伙兒都清楚真相是什么，然而無憑無據(jù)，無法反駁，只能由著當(dāng)事人掩蓋事實(shí)，更何況太后乃唯一的見證者，手中握著人證物證，她說是宮女和校尉偷情，那就是！她說沈嵩是來抓jian，順便抓刺客，那就是！

    誰反駁，證據(jù)呢？

    既然沈嵩跟莊太妃之間沒有私情，那最嚴(yán)重的yin亂后宮的罪名就不成立，相對來說皇后的尊位也保住了。

    雖然瀆職，雖然買賣名額，雖然管教下屬不嚴(yán)，可歷任禁軍統(tǒng)領(lǐng)或多或少都有這個問題，既然已經(jīng)由武寧侯自行謝罪卸任，那么也就過去了。

    這份懿旨之后，沈家派系的官員紛紛下場求情，跟周黨吵作一團(tuán)。

    左相看著對面武寧侯仿若松了一口氣的模樣，還逃過一劫般朝他笑了笑，臉色黑得仿佛能夠滴下墨汁。

    他不是傻子，瞬間想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太后無緣無故大半夜跑去西側(cè)宮，聽說是因?yàn)榛士既~才人，可這理由誰信呢？不就是先一步將人帶走，將事情壓下？

    左相想要對付沈嵩，派出刺客只有他自己及心腹知道，太后又怎么會提前預(yù)知，牽扯在里面？

    看著尤如菜市口的朝堂，明明還在爭執(zhí)不下，可他卻覺得大勢已去。

    方家再如何，又怎么能跟戰(zhàn)功赫赫的樊之遠(yuǎn)抗衡？

    更何況，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燕帝更傾向于樊之遠(yuǎn)，而這背后顯然有怡親王的影子。

    想想當(dāng)初李璃讓張作賢帶過來的話，心中不免產(chǎn)生了一股被戲耍的怒火。

    更可惡的事，太后除了在朝堂上送來一道旨意以外，還有一道去了怡親王府，明令禁止八卦小報不得刊登有損皇室顏面的內(nèi)容。

    李璃拿著這道懿旨，以及沒有證據(jù)不敢胡亂報道的緣由將沈嵩和莊太妃的jian情爆料送還了相府，不過為了表明不是誠心的，他又留下了沈嵩其他的罪證，作這一期的刊登。

    其實(shí)這件私情究竟如何，跟百姓的利益并不相關(guān)，除了湊熱鬧以外，他們真無所謂。

    是以新一期的八卦小報頭條出來，便是大理寺對沈嵩定下的罪名，除了私情模糊了以外，其余在民間散布的謠言都做了肯定。

    當(dāng)然最后還是提了一句：因莊太妃約束上下不力，心中有虧，給皇室蒙羞，自請前往皇陵替先皇守陵，而太后準(zhǔ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