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jié)
西去道:“左相府與平常一樣,戶部尚書等幾位大人去的勤快,另外與大夏使團依舊有暗中接觸。而武寧侯府, 沈大少爺已帶人去了臨山圍場,圍場中侍衛(wèi)調動明顯。” 如今周沈沆瀣一氣, 說他們沒在春獵中有所動作, 李璃根本不信。 “另外還有一事,在城外稽家莊, 住進了不少江湖人士?!?/br> “城外?” “是,聽稽家莊主之母八十大壽, 廣邀武林豪杰前來祝賀,暫時落腳于此, 但是行事很隱蔽?!?/br> 李璃摸著下巴忽然覺得有點意思:“不進京,卻在城外, 遮遮掩掩的,這來的都是些什么人?” “大多生面孔,不過奴才手下發(fā)現(xiàn),其中有官府告示里的通緝犯,以殺人懸賞為生?!?/br> “喲!招來的是下三濫呀!” 西去點點頭,他也是這么認為的。 “王爺,雖然奴才還沒查清周沈與他們是否相關,不過還請您務必小心,出行身邊多帶些人?!彼麤]有明說,但是意思就怕這些要錢不要命的是沖著李璃去的。 想當初袁梅青豁出去身家引來了不少亡命之徒追殺云溪他們,要不是樊之遠帶領精銳前去接應,不然云州案不會那么順利。 這次春獵,燕帝將此事交給了武寧侯去辦,上下幾乎都是他們的人,將這些刺客神不知鬼不覺地放進去,伺機而動實在太容易了一些。 古代圍獵本就是刺殺的名片場,不然武寧侯這么折騰干什么? “看來是準備招呼我嘍?!崩盍财沧欤惶吲d。 這個時候肯定不會刺殺燕帝,不然是就是給李璃做嫁衣。 “春獵之時人多雜亂,還請王爺不要離樊將軍太遠,莫要單獨行事?!庇蟹h在,再多的殺手都是無濟于事,西去是見識過的。 “不過他的主要之責得保護皇兄,不能隨時隨地讓我粘著?!碧崞鸱h,李璃忽然想起來,扇子一打就問,“對了,那個被我家將軍打成重傷,一直臥床休息的王鑫將軍怎么樣了?” * 慶春宮 燕帝將一件衣裳遞給了施愉。 施愉納悶地接過攤開一看,臉上不禁露出奇怪來,瞧這尺寸和款式,顯然是給男人的。 緞子輕薄絲滑,雖然是純白的色澤,然而在燭光下,微微抖動間有祥云暗紋流動,可見是極上等的料子,外頭不常見,宮中都有定數(shù)。 施愉心中有了猜測,不過還是問了一句:“皇上,這從哪兒來的?” “乃是母后所做?!?/br> 燕帝的語氣聽不出高興或是不高興,然而能穿母親親手縫制的衣裳,這本身就是一件高興的事,可…… 施愉聽了立刻就知道這其中另有故事,怕是還得與朝中有關系,與太后有關,那就只有李璃了。 她故作不知,拿著這件里衣,贊嘆道:“真看不出來,太后娘娘女紅這么好!瞧針腳細密的,就是一般繡娘都比不上,臣妾至今還做不出一件像樣的衣裳呢。” 施愉落難前是才女大家閨秀,不碰針線,落難后便是做著洗衣清掃的苦力,碰不到針線。 施愉的贊嘆讓燕帝跟著沉眸,他的語氣不禁軟了下來說:“冷宮的日子里不得不學會,母后她吃過不少苦?!?/br> 施愉道:“原來如此,怪不得有時候拜見太后,看到她瞇著眼睛,似乎有些糊涂?!?/br> “針線做久了,容易熬壞眼睛,更何況年紀大了……”燕帝說著,自己先愣住了,然后勾了勾嘴角。 他拿過這件里衣,輕輕撫摸著,面上似有動容。 這么大的年紀,還親手給他做衣服,哪怕太后希望燕帝能對胞弟寬容一些,也是一片慈母之心,人之常情。 施愉輕輕抿唇一笑,繼續(xù)作好奇地問:“太后娘娘送了衣裳來,可有說什么嗎?” 燕帝搖頭:“就試了尺寸,富寧瞧著滿意就回去了?!?/br> “手心手背皆是rou,太后也是不容易?!笔┯漭p輕一嘆,“輕不得,重不得。” 這話說進了燕帝的心坎里,他雖然對李璃有怨懟,可并非真的冷心冷肺,毫無情意。 況且兄弟相隙真的是李璃的錯嗎? 是他不敬兄長,不敬帝王? 燕帝再怎么用這個理由安慰自己,夜深人靜回想剖白,他非常清楚,只是因為自己辦不到,所以渴望他人的幫助,可一旦他人成功,他又害怕自己握不住,最終是因為他的膽小無能所致罷了。 太后與李璃多年相依為命,燕帝理所當然的以為太后更在乎小兒子,若需選擇,必然棄他不顧。 可是沒想過,若太后真的不在意,完全可以用孝道幫著李璃壓住他,無需強硬,只需要翻出這些年李璃對他的幫助質問一聲,或是以一顆慈母心一遍又一遍地請求,他必然只有退讓一步。 然而最終太后只是親手做了一件衣裳,卻沒開口。 這雖然有勸他顧念兄弟之情的意思在里面,又何嘗不是不忍心逼迫的心疼? “阿愉,朕似乎偏執(zhí)了,太后也是關心朕的?!毖嗟畚罩┯涞氖?。 施愉柔聲道:“這是自然,皇上只是一時之間沒有想明白。” “如今,朕想的很明白?!毖嗟厶а劭此龁?,“這幾日,你也為難吧?” 施愉能留在宮里,李璃是出了大力的,不然怎么忽然有幾位小姐聯(lián)合起來替施愉打通上下呢? 施愉微微笑了笑,溫順地說:“不為難,皇上怎么想的,阿愉就是怎么想的,只是希望皇上不要因為誤會影響兄弟之情?!?/br> 聽到這里,燕帝眼底的笑容頓時擴大,帶著奇異的目光看著施愉,慢慢道:“阿愉果然善良體貼,怪不得阿璃將你當做親jiejie一樣對待?!?/br> 施愉聞言一愣:“皇上?” 燕帝握著施愉的手,照樣溫和地仿若閑聊道:“朕自然顧念著兄弟之情,只是這大概便是皇族的宿命,帝王高處不勝寒,君君臣臣,是該分得清一些。阿璃是朕最疼愛的弟弟,不論最后如何,朕總不會害他性命,阿愉和母后放心便是。” 那一瞬間,施愉的心頓時寒了下來。 她努力著控制自己的表情問:“敢問今日皇上見了誰了?” 燕帝沒有隱瞞:“福寧離開不久,皇后便來了。雖然母后什么都沒說,可是皇后卻告訴朕,母后為了趕制這衣裳熬了三宿的夜。朕思忖著,朕與阿璃真正割裂的時間似乎就在那個時候,母后果然費心了?!?/br> 施愉再也忍不住道:“皇上是聽不明白皇后暗諷之意嗎?” “明白,可是阿愉,她說的也沒錯,連你都向著他。” “我是向著你??!”施愉眼里閃出淚花來。 燕帝聽著淡笑了一聲:“阿愉,你那么聰慧,怎么會不明白朕不想聽呢?” 燕帝說完一把將她抱起,朝著床榻而去。 頓時施愉立刻掙扎起來:“不要……” 施愉掙扎得厲害,燕帝幾乎抱不住,未免傷她,他只能松開手,擰眉問:“怎么?” “臣妾這幾日不方便?!?/br> 燕帝看著她,神情隱晦不明:“延遲幾日,還是來了?” 施愉頓時呆了呆,脫口而出道:“皇上怎么知道?” 燕帝沒有回答,可是意思卻不言而喻。 他眼神幽暗,不禁喃喃自語道:“已經(jīng)停藥那么長時間了,每次算著日子,還是沒有身孕……” 施愉聽著不甚清楚,問:“什么藥?” 燕帝看著施愉,眼底醞釀著風暴,他沒有回答,然而那陰沉的臉色卻讓人不寒而栗。 之前外頭怎么傳言他有隱疾,燕帝都不當回事,因為他知道原因。 可是他與施愉歡愛,一直是停藥的狀態(tài),依照著太醫(yī)測算時間,然而至今依舊毫無動靜。 施愉自己不知道,可是燕帝卻關注著她的情況。 早些時候,施愉因為勞累傷身,月事總是不準時,懷不上也是正常的。 然而都養(yǎng)了幾月,從記事房記錄來看,前后不超過三日,應當已經(jīng)調養(yǎng)好了,可依舊沒有動靜! 甚至連其他妃嬪也沒有! 這是不是意味著,他真的沒有辦法留下子嗣? 想到這里,燕帝連手都開始細微地顫抖起來。 “今晚你好好休息,朕回去了?!彼f完,便再也不看施愉,連那件太后所制的衣裳都來不及拿,就大步離開,背影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施愉怔然地望著御駕離去的方向,忽然掩面哭泣起來,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事情會弄成這個樣子。 “娘娘?” “小霞,你去記事房記個檔,這幾日撤了我的侍寢?!笔┯浞愿赖馈?/br> “是?!?/br> 第104章 合作 此時已是就寢時分, 然而明正殿內燈火依舊未暗。 燕帝坐在桌邊,他面前的茶水已涼,然而他仿若未聞, 直挺挺地坐著好似一座雕像。 周圍伺候的全部退去,寢殿內安安靜靜, 只有張伴伴跟個影子一樣侍立在燕帝身后角落。 他呼吸極輕, 生怕驚著圣駕,然而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燕帝放在桌上的白肚小瓷瓶上, 有三個。 作為燕帝的心腹,他非常清楚瓷瓶里面放著的究竟是什么。 這么多年來,虧得這李璃暗中送來的藥,后宮才風平浪靜,宮妃們再怎么受寵, 肚子依舊毫無動靜。 兄弟相依的時候,燕帝吃得深信不疑,如今各朝東西, 不想要孩子的燕帝終于開始停藥。 可是斷嗣容易,恢復卻難。停了幾個月之后, 還沒得嘗所愿的燕帝終于開始懷疑了。 “皇兄, 我這半吊子的醫(yī)術,你就不怕吃了傷身?提前說好, 要真那啥了,可不能怪我?!?/br> 李璃笑意滿滿的活潑話語回蕩在耳邊, 燕帝如今回想起來,只覺得心冷, 冷得他直接打了個顫。 他怎么都沒想過,本是玩笑之語, 卻有可能暗藏玄機。 若他真的不能使人受孕,而斷了子嗣,那么這受益之人…… 燕帝閉了閉眼睛,終究不敢將弟弟想得如此惡毒,畢竟是藥三分毒,哪怕停了藥,怕也得一兩年才能恢復,是自己cao之過急了吧? 然而一旦懷疑的種子埋下,他是怎么都無法自欺欺人將此忘卻,看著這三個長相一樣的瓷瓶,他越看越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