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可是樊之遠(yuǎn)并沒有搭理他,一拉韁繩,踏雪長鳴一聲,邁開馬蹄,便朝著山脈而去。在他的身后,歸來的曉飛帶著親兵快速跟隨。 反而霍小湘抬了抬手,上千禁軍立刻圍了過來,人數(shù)的碾壓讓武寧侯根本不敢動彈,只能抖動著臉皮大聲控訴:“亂臣賊子!亂臣賊子!” 他的目光看向燕帝,后者握著韁繩的手,指節(jié)早已經(jīng)泛白,可見內(nèi)心的憤怒。 只是多年的忍讓,這種場面燕帝早已習(xí)以為常,唯一區(qū)別的是那個時候是左相和武寧侯借此逼迫,現(xiàn)在不過是換了一個人罷了,變成了他的弟弟。 果然,李璃一旦掌權(quán),狼子野心暴露了。 他冷笑而又悲涼地看了一眼霍小湘,似乎要將這些目無王法,不尊帝王之人給深深記到腦海里去。 “皇上請,卑職護(hù)送您回去。”霍小湘依舊謙卑地做了一個請勢。 燕帝咽了咽喉嚨,似泄憤一般大扯韁繩,往前跑去。 另一邊,踏雪奔跑如風(fēng),幾乎形成了一道殘影,哪怕在樹木從中也依舊快速行進(jìn),他似乎能尋著小白的氣味,目標(biāo)明確地奔跑。 將燕帝帶回已經(jīng)拖了很久了,樊之遠(yuǎn)不知道如今李璃這邊如何,只是心里發(fā)慌。 很快,前面依稀傳來了一些急促的動靜和身影。 “快,快,什么人!”帶著傷痕的侍衛(wèi)舉起了手里的劍,警覺地望過來,然而一看見來人,頓時驚喜道:“樊將軍!” 踏雪的前提揚(yáng)起,樊之遠(yuǎn)利落地翻身下馬,他沒有立刻回應(yīng),而是視線快速地在聽到響動之后迎上來的其他人身上,都帶著傷,不重,可是…… “王爺呢?” 樊之遠(yuǎn)這一問,頓時讓這些侍衛(wèi)神情黯淡了下來,眼底發(fā)紅,然后紛紛下跪。 瞬間,樊之遠(yuǎn)只覺得全身的血回流僵硬,腦中嗡一聲一片空白。 “他人呢!”他吼了一聲。 曉飛和親衛(wèi)才剛趕到,就聽到他們將軍的一聲怒吼,那聲音里帶著nongnong的恐慌。心下頓時不好,曉飛忙問:“跪什么跪,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王爺不是跟大夏二皇子一起打獵嗎?遇到刺客了,然后呢?” 其中一個侍衛(wèi)垂頭道:“王爺?shù)粝聭已铝恕?/br> 什么? 別說樊之遠(yuǎn),就是曉飛都愣住了。 懸崖? 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往前看去,透過林子,依稀能看到斷崖。 “不是有安排嗎?”曉飛艱難道,他都不敢看自家將軍的臉。 那侍衛(wèi)回答:“那些刺客的確來了,但不是沖著王爺,而是大夏二皇子。王爺怕二皇子死在大夏,引起兩國交戰(zhàn),于是下令救人。刺客雖然武藝高強(qiáng),人數(shù)不少,但是我們這邊也不弱,又有云小公子隨身帶著毒藥,邊戰(zhàn)邊退,很快就能將刺客拿下,可是,誰知,那王鑫是個叛徒!” 侍衛(wèi)說到這里頓時怒不可遏。 “他對王爺出手了?” “是,可沒想到那只是虛晃一招,他真正要殺的卻是大夏二皇子,那二皇子幾乎嚇傻了,王鑫一掌擊到他胸口,將他擊落懸崖,王爺下意識去攔,我們沒反應(yīng)過來,被帶著一起掉了下去……” 侍衛(wèi)們自責(zé)不已,恨不得當(dāng)場以死謝罪。 樊之遠(yuǎn)再也聽不下去,瞬間消失在原地,奔向那處懸崖,這里應(yīng)該是且戰(zhàn)且退的地方,有多具尸體躺著,黑衣刺客的多,還有大夏以及怡親王府的侍衛(wèi),最靠近的便是王鑫的尸體,身上還插著刀劍,應(yīng)該是云溪了結(jié)了他。 這里到處都是腳印和血跡,懸崖邊上留下幾處明顯的腳印,打滑拉長,是誰的不言而喻,樊之遠(yuǎn)能想象當(dāng)初李璃是怎么站不穩(wěn)掉落而下。 他摸著那處痕跡,眼前漸漸模糊一片,四肢冰涼刺骨,恨不得跟著一起跳下去。 心口明明空落落的一片,卻一陣一陣的抽疼。 耳畔忽然回想李璃的話語。 “我跟你說哦,你也就仗著我喜歡你,哪一天我移情別戀了,你哭著喊著求這我都不會看你一眼的!” “樊之遠(yuǎn),你可別后悔?!?/br> “喜歡就說出來,得讓他知道,萬一哪一天你想說都沒人聽了呢?” …… 心底醞釀翻滾的情愫,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準(zhǔn)備在緣仙山上的話,似乎一言中的,此刻已經(jīng)變得毫無意義。 人都不在了,還說什么,說給誰聽? 樊之遠(yuǎn)撐在懸崖邊的手蜷縮起來,緊緊握成拳,他能怪誰呢? 唯一能怪的似乎只有自己,為什么不在身邊? 他猛地抬起手重重地砸在地上,一下一下,甚至流血都沒停,仿佛這樣的疼痛才能抑制住那份nongnong的后悔…… “啊呀,別砸,別砸!砸斷了我得掉下去!”忽然前面?zhèn)鱽硪粋€喊聲,瞬間讓樊之遠(yuǎn)的手落在空中。 他怔了怔,接著將手試探地伸出懸崖外,只見下方也伸出一只手來,緊緊地攀住他…… “將軍,已經(jīng)派人去懸崖下尋找了,應(yīng)該……能找到王爺……你……咦,云公子!” 曉飛走過來,正要安慰他家將軍,就見一個穿著侍衛(wèi)衣裳的人借著樊之遠(yuǎn)的手從懸崖下跳上來,他瞬間瞪圓了眼睛。 “是我?!痹葡獡哿藫垡律鸦卮?。 “你,你不是跟著跳懸崖了嗎?”曉飛驚奇問。 “是啊?!?/br> “那……” “下面是什么?阿璃呢?”忽然回過神的樊之遠(yuǎn)一把抓住云溪問。 “下面剛好有塊巨石突出來,能兜住,大師兄就在下面。放心,活得好好的,就是摔傷了……哎,二師兄!” 云溪還沒說完,樊之遠(yuǎn)就跳下下去。 “這也太著急了吧,回去找個繩索啊,他不能動彈,你一個人帶不上來!”云溪朝著懸崖下喊道。 他撓了撓后腦勺,回頭看到曉飛和親衛(wèi)們怔然的模樣,不禁一樂道:“愣這兒干什么,把這里的尸體都抬出去,順便去找繩子,不然怎么去救人?” 第108章 發(fā)現(xiàn) 陡峭的懸崖下, 一塊突出的巨石橫截出一個十人輕松可站的平臺,李璃靠著崖壁正坐在上面。 他掉下來的姿勢不太好,輕功一時施展困難, 雖然被崖邊的藤曼給阻擋了一下,不過落地之時依舊不穩(wěn), 摔傷了腿, 嗯,老天保佑, 真是福大命大。 可對面的仁兄,運氣就沒那么好了。 在他的前面一動不動躺著大夏二皇子,墜崖前這人遭受了王鑫一掌,再高空落下,如今身下巖石正慢慢滲出血水來, 看著就兇多吉少。 李璃神色黯然,想到接下來的國際問題,心頭一陣一陣的煩躁, 他努力地想讓國家安定,可總有人不遺余力地跟他唱對臺戲, 真想不顧一切地將這群人都給宰了, 好一了百了。 心里戾氣浮現(xiàn),讓他忍不住挪了挪傷腳, 麻木過后,這稍微一動就傳來鉆心的疼, 痛得他眼淚都要掉出來,知道自己是摔斷腳了。 他環(huán)顧周圍一圈, 四周靜謐,寂寥無聲, 午后日頭見斜,林子深處光線暗下來極快,有那么點可怕。 “上輩子加上這輩子,本少爺還從來沒被困在深山老林里面過,沒有猛獸來,毒蟲爬蛇應(yīng)該也不少吧?!彼贿呎f,一邊取出隨身荷包里面的藥材,嘆息著打開,在自己周圍撒了一圈。 出門打獵,哪兒能不帶點驅(qū)蟲解毒的藥粉,況且云溪臨走前還留下了傷藥和一個水囊,勉強(qiáng)找出了一包花生,那是吃剩的零嘴,讓他家大師兄打發(fā)時間。 然而即使這樣,只身一人在懸崖下,還動彈不能,依舊讓李璃覺得無比的委屈和孤單。 “自作孽不可活也?!?/br> 他哀嘆一聲,拿起邊上的水囊喝了一口,百無聊賴之下,不禁想到了樊之遠(yuǎn),心說不知道這人看到信號有沒有著急,會不會馬上過來搭救,那么遠(yuǎn),等他到了一定發(fā)現(xiàn)自己掉下懸崖了…… 不是誰都像李璃一樣這么好運,恰好知道有塊大石頭在,死不了。 這掉下懸崖就跟殞命差不多了吧,他的將軍哥哥知道死訊之后有沒有傷心得掉眼淚,還是直接…… 李璃動了動眉毛,忽然抬起頭來,只聽到衣袂飄蕩中傳來一個驚喜的聲音。 “阿璃!” 李璃看著從天而降的人,不禁張了張嘴巴,心說真來了呀! 那一刻,李璃所有的孤獨和委屈瞬間消散,只留下滿心的喜悅。 然后就見樊之遠(yuǎn)落地到他身邊關(guān)切地問:“云溪說你摔傷了,傷哪兒了?” 嗯? “你碰到云溪了?”李璃那點感動頓時戛然而止,不是跟著殉情掉下來的? 樊之遠(yuǎn)不知道李璃腦子里的古怪想法,點了點頭道:“嗯,他正好爬上來?!?/br> 樊之遠(yuǎn)說完,深深看著李璃,只覺得還能看到這人帶笑的眉眼是多美好,雖然額頭上有點擦傷,臉上也有點臟,瞧著灰頭土臉的,可在他的眼里依舊好看,比任何時候都鮮活,深深地吸引著他的目光,似乎永遠(yuǎn)也看不夠。 而李璃覺得自己有點傻,方才樊之遠(yuǎn)顯然是用輕功飄下來的,誰殉情還用上內(nèi)力? 只是看到這人一瞬不瞬地注視著自己,黑亮的眼眸中慢慢地被自己的身影占據(jù),周圍還帶著沒有擦拭干凈的水意,李璃回望的那雙貓兒眼緩緩變大,露出驚嘆,忍不住道:“你哭過了?是不是差點以為我死了?” 咳咳…… 聞言樊之遠(yuǎn)瞥開了視線,眼里帶了一絲無奈,李璃永遠(yuǎn)都是這么直接,這讓人如何回答? 他自然沒有哭過,只是控制不住眼睛浮現(xiàn)濕意,跟哭泣根本兩碼事。 然而否認(rèn)吧,又怕李璃覺得自己不夠在意他,最終樊之遠(yuǎn)垂下頭看向了他的傷腿道:“嚴(yán)重嗎?” 他輕輕地撩起李璃的褲腿,雖然手大帶著厚繭,可是動作卻輕柔,避免觸碰李璃的腳,然而饒是這樣,依舊讓李璃倒吸涼氣,發(fā)出嘶嘶聲音。 樊之遠(yuǎn)沒哭,李璃先紅了眼睛,水汪汪地看著他,委屈極了。 褲腿上粘著血跡,有傷痕,簡單地敷過了金瘡藥,暫時止了血,可內(nèi)里的傷還得上去找個干凈的地方再治。 樊之遠(yuǎn)心軟得一塌糊涂,稍稍確定了情況,便沒敢在動,連聲音都柔了說:“再等等,等云溪來了,確定好情況,我再帶你上去好好醫(yī)治。” 李璃含淚點點頭,然后細(xì)細(xì)地喊了一聲:“疼……” 瞬間,樊之遠(yuǎn)有種手足無措地慌張感,一張臉繃得緊,他實在不知現(xiàn)在還能怎么辦,只能僵在原地,眼露著急。 見此,李璃真的要被氣笑了,怎么會有這么呆的人呢? 他抿了抿唇道:“這個時候給個精神治療??!” 樊之遠(yuǎn)沒聽過這種古怪的名字:“什么療法?” “愛的抱抱,愛的親親,你選一個?!崩盍o力地說。 樊之遠(yuǎn):“……”現(xiàn)在還有功夫撩他,應(yīng)當(dāng)不算太嚴(yán)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