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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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謝家的座上賓,他半點都不客氣。 謝桓請他過來,殷殷切切,想要探聽的,無非就是陛下的態(tài)度,會不會真的對他們治罪。 人總是這樣,不等刀落到頭頂?shù)哪且豢?,絕不相信,死的那個倒霉鬼會是自己。 萬一,還有別的替罪羊,可以讓自己獨善其身,漁翁得利呢。 薛珩端起杯子,呷了一口陽羨茶,不緊不慢道:“聽說侯爺當(dāng)初也是戰(zhàn)功赫赫,怎么此時,如此膽怯為難?” 分明道已經(jīng)擺好了,謝桓卻又猶豫不定起來。 謝桓為難地看他一眼,沉吟道:“實在是有為難之處?!?/br> 薛珩斂了斂眼睫,泯然不語,若是爛泥扶不上墻,也沒什么好扶的了。 他給他們?nèi)矶说臋C(jī)會,但謝桓看上去,既想從他們那批勛貴聯(lián)盟里獨善其身,還想給自己在貴族里留有余地,不愿付出一些犧牲,斬斷曾經(jīng)的樹網(wǎng)。 謝桓遲遲等不到他接下半句,臉色青白不定,頗為尷尬。 這人怎么和他們說話不是一個路數(shù)啊。 好歹是在外人面前,面子都不給未來的岳父留。 許是今日的意外和不順,趙晟風(fēng)略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漂浮。 驚醒他的是謝桓的驚呼聲:“三皇子來了?” 不止是謝桓喜出望外,趙晟風(fēng)亦是如此,他們當(dāng)然知道謝蘭庭送請柬,但送了人家不一定會來啊。 只以為謝蘭庭年輕氣盛,故意在與謝如意賭氣而已。 “是我謝家的轉(zhuǎn)機(jī)來啦!” 趙晟風(fēng)瞟了一眼欣喜若狂的謝桓,以及旁邊氣定神閑的薛珩,有些古怪地擰了擰嘴角,倘若他今日得到的消息準(zhǔn)確,是誰的轉(zhuǎn)機(jī)還不一定呢。 他們晚了一步,秦懷齡已經(jīng)直接去找巴陵公主她們了。 謝桓到正堂撲了個空,三皇子可真是放誕不羈,進(jìn)入別人的府邸,如入無人之境一般,也不要侯府的小廝跟隨,只說自己隨便走走,叫了巴陵公主留在外面的宮人引路進(jìn)去。 謝桓一回頭,發(fā)現(xiàn)不止是趙晟風(fēng)沒來,薛珩居然也沒有跟過來。 也沒有在意,只當(dāng)他去找謝蘭庭了,也就沒有在意,而是讓小廝去男客那邊看看三皇子去了沒。 他哪能想到,三皇子是個不走尋常路的,直接去找兩個女孩家。 “你們兩個,躲在這啊!” “不放心你呢,”秦懷齡看著一步一回頭的巴陵,轉(zhuǎn)過頭來,對蘭庭笑談道:“從前在王府,巴陵總是對你撒不開手的,現(xiàn)在還是這樣?!?/br> 從前到現(xiàn)在,有多久,數(shù)月而已。 但境地身份已經(jīng)大有不同,對三皇子來說,一切都被天翻地覆的轉(zhuǎn)過了一番。 好似一夕就已經(jīng)走過了數(shù)年般。 “這是公主對臣女的情誼,臣女沒齒難忘。” 就此,秦懷齡沒有再多說什么,而是岔開了話題:“你可知,為何我與巴陵會來晚了嗎?” 蘭庭一頭霧水,垂首道:“臣女不知,請殿下賜教。” 總不能和她有關(guān)系吧! 她并不好奇宮闈之中的事情,少問一句是一句,但三皇子既然這么說了,就是非說不可的,蘭庭只得順著他的話往下接。 “一板一眼的,你現(xiàn)在是木頭人嘛!”三皇子盯著她雪白的側(cè)頸,先是輕聲挖苦了一句,不待蘭庭言語,微微翹起了唇:“想必巴陵已經(jīng)與你說了,父皇要為我擇妃?!?/br> “對了,還未恭喜三殿下呢?!?/br> 聽到她虛偽的祝福,秦懷齡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何來恭喜?” “自是即將紅鸞星動之喜?!碧m庭眉眼含笑,仿佛真摯的為了他人的歡喜而歡喜。 “還沒說完呢,不要打岔?!?/br> 蘭庭閉上了嘴。 秦懷齡:“所以,我向父皇求了一個人,我很中意,也很喜歡的人吶?!?/br> “殿下心有所屬,這是好事,陛下會應(yīng)允的?!?/br> “唉,可惜啊,父皇不僅沒有應(yīng)允,反而將我痛斥了一頓?!鼻貞妖g負(fù)手在她旁邊走了一走,話說的痛心疾首,神情卻悠閑地緊。 蘭庭有種不祥的預(yù)感,抿緊了唇瓣。 任由秦懷齡獨自唱單簧:“雖然,父皇說我奪人所愛,但我想,這世上哪有什么事都是有定數(shù)的,人心易改啊,你說是不是?” “不是,”蘭庭一字一頓,吐出兩個字,雙目澄澈地望向他,清淡且堅定道:“有心之人,便是矢志不渝,殿下在鏡州數(shù)年,見到那么多的將士,應(yīng)該明白?!?/br> “還望三殿下切莫以此玩笑才是,奪人所愛絕非君子所為?!?/br> “是嗎?”秦懷齡別有意味地蹙了蹙眉,視線在蘭庭身上打了個轉(zhuǎn)。 蘭庭下頜稍抬:“是,陛下自有陛下的考量,也是為殿下好?!?/br> 秦懷齡斂了溫意,淡淡道:“噢,可若是我說,我向父皇要的人,就是你呢?!?/br> 蘭庭翠綠的衣袂隨風(fēng)擺動,她知道,這甚至連喜歡都不是。 他裝的再好,她也不至于混淆了何為喜歡。 若是當(dāng)了真,就是在自取其辱了。 蘭庭勉強(qiáng)笑了笑,道:“殿下,您說您喜歡大都督,都比喜歡我可信。” “哇,你猜到啦!”秦懷齡笑嘻嘻地拊掌道,然而眼底一片冰涼。 蘭庭先是無言以對的扯了扯嘴角,繼而頓了頓,方道:“臣女不以為,單憑臣女一人,就可以牽扯住大都督,殿下高看臣女了,也低估火澤了?!?/br> 秦懷齡卻不驚訝,只嗤笑一聲:“啊,這就按捺不住本性了,早知你壓著火,怎么,還真的非他不嫁了?!?/br> “三殿下有何事,不如直接與臣吩咐,何必來為難蘭庭?!焙龆宦暢霈F(xiàn)在身后,正是薛珩,挺拔如松,身長鶴立。 薛珩出來那一刻,蘭庭通身的氣息,顯見松懈下來,全然不復(fù)在秦懷齡面前的防備,唇角隨之翹了起來。 薛珩肅然道:“殿下遴選側(cè)妃,乃是幸事一件,可喜可賀,蘭庭年少莽撞,只恐當(dāng)不得殿下厚愛?!?/br> 陛下有意為諸位皇子遴選側(cè)妃一事,薛珩當(dāng)然知道。 但這與他有什么關(guān)系,他既沒有可以探討這些的同僚,自己身邊也沒有適齡的人選。 難道,還要將蘭庭舉薦上去嗎? 薛珩不上心,是因為無所求,而殷殷與他結(jié)交的臣子,卻是有所求的。 問了一遍又一遍,薛珩也不得不上了點心。 他本來打算一早來見蘭庭的,誰知甫一踏入侯府,就被人團(tuán)團(tuán)圍了上來,脫不開身,此時聽聞秦懷齡來了,他太了解三皇子了。 果不其然,就看到了三皇子與蘭庭在說話。 巴陵公主步履輕快地走了過來:“大都督也來啦!” 薛珩拱手見禮:“見過巴陵公主。” 巴陵公主笑吟吟地說:“大都督既然有事,就和蘭庭一起走吧?!?/br> 聽了公主的話,蘭庭即刻退開一步,藉口道:“殿下,臣女先行告退,請三殿下和公主自行游覽?!?/br> “我都說了,這是徒勞的,蘭庭眼中只有薛大都督,在王府不就是嗎?!彼宄绲男乃?,也幫了他一把。 幫他看清自己。 但她知道,無濟(jì)于事的,他看上了的,總要千方百計的得了手。 過一陣子就沒了意思,若是一直得不到,他就要一直惦記著。 對人,對事,對物,秦懷齡都這樣。 與她久伴的蘭庭也了解,所以不會動心。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和她說皇兄的壞話嗎?”秦懷齡笑瞇瞇地俯下身來,擰了擰meimei白嫩的臉頰,狀似嗔怪道。 巴陵公主嫌棄地推開他的手,從鼻腔里哼出一聲:“總當(dāng)別人不知道你們想什么,意圖不軌?!?/br> “與你無關(guān)!”秦懷齡看了她一時,仰頭哼了一聲,徑直負(fù)手走過去了。 兄妹兩這般相互鄙薄的姿態(tài),有些異曲同工之妙。 薛珩和蘭庭得巴陵公主解圍,兩人一邊順著小石子徑散步一邊閑聊,薛珩毫不隱瞞她父親的態(tài)度,通通與蘭庭說了。 蘭庭挑了挑眉尖,沉吟道:“陛下看似冷眼旁觀,實則心中早已有了主張,只看誰跑得快,會抱大腿來投誠了,可惜,我父親似乎不太上道啊?!?/br> 至于三殿下,是不是未雨綢繆,還是單純和薛珩較勁,就不一定了。 薛珩沉著地點了點頭,認(rèn)同了蘭庭的說法,看似局勢膠著成一團(tuán)亂麻,陛下干坐在上面,無從下手,實則是等著他們從里面土崩瓦解。 你們以為自己走投無路,朕給你們立功的機(jī)會,謝桓只是貪心,他既望著皇帝未來的恩賞,又不愿意脫離貴族聯(lián)盟的抱團(tuán)取暖。 “不錯,”薛珩慢條斯理的道:“得隴望蜀,必有災(zāi)殃。” 蘭庭為此長嘆一口氣,卻并不惋惜。 兩人經(jīng)過了茶花叢,這片放置了一套大理石桌凳,蘭庭捻了一片花瓣,隨手捏在手里,莞爾失笑道:“三殿下總有些奇怪,有時,比公主還天真,為何會覺得用我就能牽制你呢。” “不一定?!毖︾竦拇驍嗔怂?/br> 蘭庭驀然抬首看向他,半晌說不出話來,午后灼目的熠熠天光,猶若金粉撲在他們的臉上。 “所以,我會盡快準(zhǔn)備提親事宜?!毖︾褚琅f很清淡的說。 仿佛這只是他們所有約定里,一如既往很平凡的諾言。 他說了,就會去做,他應(yīng)了,就必定辦到。 “當(dāng)日,我知道你會答應(yīng)提親?!碧m庭忽然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像是很難為情的,抬起手指,掩飾地遮了遮眼睛,偏過頭去:“哪怕是為了像巴陵公主今日這般,僅僅為了讓我贏回顏面,你也會答應(yīng)的?!?/br> 聞得此言,薛珩默然以對。 半晌,他垂下眼簾,抬手折下一簇茶花,簪在了她的發(fā)上。 他默認(rèn)了。 無論是否喜愛她,他都會寬縱地包容她的任何要求。 就是因為這種不會拒絕的態(tài)度,讓蘭庭不可知曉,他究竟以怎樣的心情,來接受自己娶她為妻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