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淵端著湯藥，靜靜站著，一言不發(fā)。

    許久，他將藥丸遞給邊上一人，涼涼道了句：“灌?！痹捯袈鋾r，人走了。

    沈翎還沒回過神，就見榻旁一個黑影攏過來，撬開他的嘴，將整碗湯藥傾倒而入。

    苦味在胃里翻江倒海，喉嚨貌似嗆出腥味。沈翎心生憂慮，難道……露餡了？

    *

    一連幾日，沈翎都保持一個瘋子應(yīng)有的態(tài)度，該傻的時候傻，該嚎的時候嚎，雖說有時為了演戲而傷到一些人，但也只能說抱歉了。

    今天來送藥的是兩個姑娘，沈翎含著一根手指貼在墻角，暗暗盯著兩人。

    其中一位姑娘不知把沈翎的警覺看成是什么，不禁嗤笑道：“傻子?！?/br>
    另一姑娘嚇得魂飛魄散，一下子捂住她的嘴：“小點(diǎn)聲，被人聽見可不好?！?/br>
    那姑娘很有勇氣，掰開姐妹的手：“怕什么？他不過一個傻子，難不成還會告我們的狀？我就不明白了，六殿下怎么養(yǎng)著這么一個傻子，有用么？”

    左一個傻子，右一個傻子，對于一個裝瘋賣傻到精疲力盡的人來說，無異于致命打擊。

    已經(jīng)如此辛苦，還要被人公然嘲笑？沈翎忍不了了。

    他忽然跳下睡榻，搬起木架上的花盆，狠狠砸在地上：“說誰傻呢！當(dāng)我聾了??！”說完，沈翎頓覺一身爽利，終于暫時不必抽著臉皮笑了。

    面對突然發(fā)火的沈翎，倆姑娘嚇得退出去。沒一會兒，樂淵帶人來了，包括她們。

    樂淵見一地碎瓷泥土，慢慢走到沈翎身邊：“別生氣，怎么了？”

    沈翎手指那倆姑娘，像是告狀：“噥，她們說我傻。誰都知道小爺聰明，猴子你說呢？”

    樂淵面無表情，只揚(yáng)手一揮：“拖出去，都?xì)⒘?。?/br>
    當(dāng)朝皇子一句冰冷的話，理所當(dāng)然地決定兩個無辜女子的命運(yùn)。他見門前的侍者不動，重復(fù)道：“把她們拖出去，都?xì)⒘恕！?/br>
    那倆姑娘是易谷的人，沒見過什么大世面，一聽自己要死了，忙跪下磕頭，連連求饒。不僅向樂淵磕頭，也向沈翎磕頭，但求活命。

    眼見門前那幾個侍者要進(jìn)來拖，沈翎的臉色變了，他從未想過累及人命。

    “不能殺?！鄙螋岵唤?jīng)猶豫，脫口而出，“為什么要?dú)⒛?？?/br>
    “因?yàn)槟闶俏业娜?，而她們對你不敬?！睒窚Y感覺從沈翎的眼力瞧出什么，語調(diào)變得輕喚，略帶試探，“你想救她們？”

    沈翎意識到自己反應(yīng)過度，忙恢復(fù)一臉傻樣：“什么是救？”

    樂淵配合著解釋：“就是她們不用死?！?/br>
    沈翎垮著臉道：“哦，這樣啊。其實(shí)死了沒什么意思，她們死了，我就不能罵她們了。聽人說，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她們說我傻，我也應(yīng)該說她們傻，怎么算也算不到殺。要是殺了，豈不是罵不到她們了？”

    一番話說得好像很有道理，沈翎對自己的演技和邏輯很是滿意。

    樂淵莫名一笑：“好，那就不殺?！眱芍敢换?，幾名侍者退出去。

    倆姑娘早已面色慘白，撲通地又跪倒在地：“謝殿下不殺之恩！謝殿下不殺之恩！”

    樂淵款款一笑，側(cè)目望著沈翎：“你們不該謝我，該謝的人，是他?！?/br>
    沈翎察覺他的怪異眼神，不像是看穿。然一時之間，也說不出什么。

    第147章堪比戲子

    樂淵給了老大夫十天。十天之內(nèi)，他果真沒動過離開雁水的念頭。

    此般日復(fù)一日，沈翎幾乎壓抑到發(fā)瘋，雖說裝瘋賣傻有助于解放天性，可一旦天性解放過了頭，那就是真瘋了。

    雁嶼門曾附屬于南伏王族，為其守衛(wèi)雁水防衛(wèi)最薄弱之地。因?yàn)檫@個緣故，勞苦功高，南伏王族特賜恩典，使得雁嶼門之境亦如王孫之府。

    正是偌大的一個雁嶼門，然沈翎卻只能憋在一處小小的湖邊屋子，這致使他萬分崩潰。

    他想出門走走，哪怕是片刻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