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岳山下窩成蟲。關(guān)使節(jié)，暗搓搓，長歸殿中耳朵聾?！睕]等樂淵把唱詞念完，越行鋒倒是自發(fā)自覺地替他念完了，還念得抑揚(yáng)頓挫，“是，我寫的。”

    “你是找死！我隨時可以殺了你！”樂淵雙拳緊攥，青筋凸起。

    “你不是見光死么？太子殿下，今時今日，還是低調(diào)一些為好。你說對吧，媳婦？”越行鋒悠悠說著，順道扯去沈翎那頭。看他偷笑的模樣，越行鋒頗為滿意。

    樂淵唇角抽搐：“低調(diào)？此事已傳到我父君耳中，現(xiàn)在低調(diào)有個何用！越行鋒，我對你以禮相待，你為何這般對我！”

    越行鋒輕笑一抹，兩指把棋子丟了，側(cè)目看他：“以禮相待？以禮相待就是把山谷里的人全給殺了？那是戰(zhàn)俘，身為太子……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是我的事！兩軍交戰(zhàn)，不斬來使，但他們不是！南越疆土早已歸我大崇所有，你們起兵就是謀反，我身為太子斬殺反賊，何錯之有！”樂淵說得愈發(fā)震怒。他想一劍刺死越行鋒，但是……不可以。

    “是，你沒錯。你弄個替身去西臨，一點(diǎn)也沒錯。”越行鋒握了沈翎的手，小心裹著，隨即說道，“你來找我，是說這些，沒別的？比如，送飯?！?/br>
    “你走吧?！睒窚Y背過身，不愿多看一眼。

    “走？我？”越行鋒沒有下坐榻的意思，他笑道，“我倒是不愿意走。說句實(shí)話，留在衡州也挺好的。若我回了那邊，指不定還得被要挾一遭。劃不來。”

    樂淵回過身，咧開一個笑，略微嘲諷：“你對南越，不是沒有感情，無論是否血統(tǒng)作祟。你愿意涉險去救那個影魅，便是證據(jù)?！?/br>
    低沉的笑聲，從越行鋒咽喉深處緩緩溢出：“與其說是感情，不如說是不值得。影魅如同你的影衛(wèi)，為君王而存世，君王死則散。他們應(yīng)該回家娶妻生子，而不是在這里拼命?！?/br>
    樂淵冷笑道：“你還活著?！?/br>
    是啊，南越王族血脈未盡，那又怎樣？越行鋒道：“有何區(qū)別？”

    越行鋒終是起身，順道牽了沈翎去收拾東西：“走了。”

    “你真的要跟他？”樂淵問的人，是沈翎，“縱使與沈翌敵對，你也無悔？”

    “說不上什么敵對，我只是陪著越行鋒，僅此而已?！鄙螋崽痣p眸，與樂淵目色相接。這一次，沒有恐懼。

    “到時候，我不會留情。”樂淵轉(zhuǎn)身合目，“柴石州會送你們出城?！?/br>
    “他？”越行鋒忽然松了沈翎的手，緩步到樂淵身側(cè)，搭上他的肩，附耳道，“說句實(shí)話，你本該在西臨的事，我原來是不知道。只不過，后來有人說了。你猜猜，是誰？”

    樂淵勐然一怔，待清醒過來，越行鋒已與沈翎、羽一道出了房門。

    這時，柴石州走到門前稟報：“太子殿下，馬車已準(zhǔn)備就緒?！?/br>
    樂淵眉梢微斂，浮出一抹亮色：“好，你送他們出城。”

    *

    衡州城喧嘩依舊，車水馬龍之間，無人在意那車駕從府衙后門駛出。

    行至城門，柴石州亮出令牌，城守士兵放行。

    然越行鋒探出車簾，將韁繩拉了，馬車停駐不前。

    柴石州翻身下馬，走到車駕旁，訕笑道：“是不是覺得衡州城太平，舍不得走？”

    越行鋒皺眉深思，轉(zhuǎn)瞬舒展，抽出尾指，抵著前端的指甲縫：“你說對了那么一丟丟。”

    “還有呢？”柴石州往縫隙看去，沈翎睡了。

    “還有，就是為你可惜。”越行鋒作出憐惜模樣，眼神閃爍。

    “我？呵呵，我本來是有點(diǎn)可惜，不過多虧了越少主你。那支童謠我聽過了，我肩上擔(dān)的事，已經(jīng)沒了。”柴石州沒想過越行鋒會救他，哪怕是為了沈翎，或是他兄長，但那幾句唱詞的確替他卸了黑鍋。如果兩人不是對立，柴石州還真想謝謝他。

    越行鋒看他未能領(lǐng)悟，又提點(diǎn)道：“柴大公子身居高位，肩上擔(dān)的事，少一件必然又多一件。就像是被黑鍋，不是說這次沒背上，以后就不用背。世事如此，有得有失，柴大公子初入仕途，應(yīng)當(dāng)比我這個閑人看得清楚。”

    柴石州臉色微變，外人看來仍是笑貌依舊，感覺越行鋒欲言又止：“你想說什么？”

    越行鋒回首望著府衙方向：“一句老話，伴君如伴虎。即便那人還不是君，也不妨礙他咬人。離得越近，咬得越痛?！?/br>
    柴石州會意，含笑道：“未免看輕了我?！?/br>
    “你未免看高了樂淵?！痹叫袖h直截了當(dāng)，在他肩上拍拍，“上梁不正下梁歪，也不知我比喻得對不對。那位帝君多不多疑，我并無資格論斷，但是這位太子……柴大公子，你比我清楚?！?/br>
    “何以見得？”柴石州笑意不改，但心中已有答案。

    越行鋒垂頭嘆氣，無奈道：“你別裝煳涂，我是看在沈翌是我大舅子的份上，才勉為其難提醒你一句?！?/br>
    柴石州不動聲色，掩飾心緒這種事，他早已駕輕就熟。此時此刻，面對越行鋒的所謂提點(diǎn)，他只輕笑道：“我該不該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