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頭也看到了，在車攆下大聲地跟婁清提示：“殿下，您看，那就是德源卡的王。要不說長得高好認(rèn)呢，你瞧，是不是一眼就能看得到？”

    婁清：“…………”

    婁清從紗簾里探出腦袋，面無表情地看著小老頭說道：“閉嘴，不然讓你陪嫁?！?/br>
    小老頭：“…………”

    小老頭閉嘴了，接著車隊(duì)也啟程了。

    嗚——

    城墻的號(hào)角吹出低沉的聲浪，如鐵砂一樣沉在血液里，墜得人心七上八下。

    婁清原以為自己已經(jīng)接受了這個(gè)命運(yùn)，但一雙手還是不自覺地捏緊了拳頭，用力到骨節(jié)都繃得青白。

    “……”

    婁清苦笑，強(qiáng)迫自己松開了手，把掌心緊貼在膝蓋上。

    近了，更近了。

    那獨(dú)樹一幟的“電線桿”漸漸有了人的形狀。應(yīng)該是穿的軍裝，寬肩窄腰，身姿挺拔，蹬著長靴的腿修長筆直。

    ——如果縮小下比例，身材堪稱完美。

    但緊接著，婁清就看到這位“衣架子”的身后晃過一條白影——是尾巴。

    嘶。

    婁清猛地?fù)妇o膝蓋，頭皮都炸開了。

    他難掩驚惶地收回視線，最后干脆閉上了眼睛，在心底跟自己反復(fù)催眠——沒事沒事，又不是沒死過——

    婁清：“…………”

    cao。

    不是。

    沒事沒事，反正、反正……

    婁清沒反正出個(gè)方案來，耳朵里全是心跳和血液奔流的轟鳴，視野被陽光透過皮rou的血光填滿。

    然后就是在這一個(gè)瞬間——即使在多年后，婁清也常常會(huì)回憶起的這個(gè)瞬間。

    他聞到了那牽扯著靈魂的氣息。

    那是一種熾烈的，蓬勃向上的，是烈日炙烤下的沙漠上蒸騰而起的熱浪。不是芬芳或者惡臭，更像是一個(gè)引子，被吸入肺腑，烙入靈魂。

    那一瞬間，婁清的苦悶不安煙消云散。他像是一個(gè)苦寒已久的人，對(duì)這份熾烈的氣息爆發(fā)出了強(qiáng)烈的本能渴求。

    一如倦鳥渴望歸巢。

    “這是什么味道？”

    婁清睜開眼睛，急切地前傾身體，想要找尋著氣息的源頭。

    被禁言的小老頭聽見了聲音，踮著腳問：“殿下，您說什么？”

    婁清直接掀開了紗簾，問他：“這是什么味道？哪兒來的？”

    “什么什么味兒？”

    小老頭一臉迷茫，接著變臉，“是誰在隊(duì)列里放屁了嗎！”

    婁清：“…………”

    閉嘴，有味道了。

    婁清沒好氣地摔簾子坐回去，又動(dòng)了鼻子嗅了嗅。

    ——沒有聞錯(cuò)，那氣息是真實(shí)存在的。

    但到底是哪兒來的？

    婁清很疑惑、很好奇，然后過了幾分鐘，他發(fā)現(xiàn)那氣息不但沒消失，且越來越濃烈。

    靠近了？

    婁清頓時(shí)來了精神，正襟危坐，聚精會(huì)神地想要找出那氣息的源頭在哪兒。

    直到車隊(duì)停下，五米開外的“電線桿”抬頭看過來，壓低的帽檐下迸出冷硬如鐵的視線，堪堪與車攆上的婁清目光相遇。

    婁清的心口一跳，腦海里蹦出了三個(gè)字——找到了。

    第3章

    怎么會(huì)是他？

    婁清在看到氣息源頭的瞬間，整個(gè)人直接就懵掉了。

    “那位王”穿一身黑色的軍裝禮服，帽檐壓得極低，乍看去只能注意到他白色的異化皮膚，以及那雙裹到小腿高的軍靴的反光。

    他只是站在那里，周圍的人卻連呼吸都不敢發(fā)出聲音。

    婁清的心臟砰砰直跳，然后喉結(jié)上下一滾動(dòng)，狠狠吞了口唾沫——cao，太香了！

    近在眼前，那氣息已經(jīng)不是勾魂奪魄可以形容的了，婁清如果是一只貓，那前頭就是一棵3米高的貓薄荷。

    婁清沒立馬撲上去都是他自制力過硬。

    然而那顆貓薄荷一點(diǎn)自覺都沒有，還朝著婁清這邊走過來了。

    婁清瞪大了眼睛，無聲地用目光拒絕。

    你別過來！

    你再過來，我就要吸你了?。?/br>
    吸完你會(huì)打死我的?。?！

    可惜男人沒看到婁清絕望的目光，五米的距離他三步就走到了車攆跟前。

    原本在車攆邊的小老頭已經(jīng)跑沒影了，周圍的仆人也都不約而同退開，整個(gè)車攆像是一座孤島，剩下婁清一個(gè)人被扔在島上，等著怪獸靠近。

    “婁清?！?/br>
    男人隔著紗簾叫了婁清的名字，聲音低沉，語氣冷清。

    婁清竭力不過度呼吸，但那氣息好像能從毛孔滲透一般，還在不停腐蝕婁清的理智。

    “嗯?！?/br>
    婁清聽到自己應(yīng)了一聲。

    男人伸手撩開了紗簾，那張被聯(lián)盟稱作“怪物”的臉出現(xiàn)在了婁清的眼前。

    如果要用一個(gè)詞來形容，那就是“無機(jī)質(zhì)”。

    男人大半的臉被白色甲殼覆蓋，眼睛是暗金和深紅的混色，瞳孔是詭異的十字星芒，唯一能看出人類特征的嘴唇卻冷冷地抿著，看不出絲毫的表情。

    ——與其說他是個(gè)人，“機(jī)器”這樣冰冷的詞語似乎更符合他的氣質(zhì)。

    男人把紗簾掛在一邊，然后朝婁清的臉伸出手——婁清瞪大了眼睛，那熾烈的氣息幾乎化作實(shí)質(zhì)撲在了他的臉上，他只覺得臉上一熱、一輕。

    面具被取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