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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歲的他失去了爸爸,與父親相依為命。 十五歲的他失去了父親,來到早已全然陌生的爸爸身邊。 接近二十五歲的他,不想要標記,也不想要Alpha。 他只想做一個渺小而獨立的個體,像一顆石頭,一株野草,有一小塊土地做棲身之所,然后風化成沙,零落成泥。 樂逸寧抹掉臉上的淚水,深吸了兩口氣,告訴自己,沒有錯,他不需要Alpha。 他一進臥室就軟下雙膝,靠在門邊呆坐了許久。 眼下回過神,他撐著地面起身,腦袋卻一陣眩暈,腳下一個踉蹌,又跌回地上。 他晃了晃腦袋,手撐住地面準備再次起身,卻發(fā)現(xiàn)四肢綿軟無力,渾身都不對勁。 “滴——”連接智能終端的手環(huán)發(fā)出預(yù)警,“尊敬的主人,檢測到您體溫升高,心跳加速,呼吸頻次異常,是否需要為您呼叫急救電話?” 一陣尖銳的刺痛從后頸腺體處傳來,樂逸寧抬手捂住腺體,死死咬住唇。 胸口劇烈起伏著,燥熱的情潮在體內(nèi)翻涌,脖子上的松散圍巾好像變成令人窒息的繩索,緊緊鎖住了他的喉嚨。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可空氣卻不能滿足他的需求,因為他的身體在渴求Alpha的信息素。 這種渴求在今天變得格外具體——樂逸寧滿腦子都是松脂燃燒時溫暖馥郁的香氣。 他在自己胳膊上狠狠擰了一把,舉起手環(huán)呼叫:“巴巴特,我……我需要抑制劑?!?/br> 正在廚房研究新菜式的巴巴特動作一頓,迅速沖出廚房,以極快地速度、極為靈活的身姿跑上臥室,迅速為樂逸寧注入抑制劑。 他將樂逸寧抱在懷中,解開他的圍巾,溫柔地安慰:“沒事了寧寧,沒事了……” 眼淚再次從眼角滑落,樂逸寧望著巴巴特的側(cè)臉,緩緩閉上眼睛,再次告訴自己,我不需要Alpha。 樂逸寧沒有再和裴丞見面。 裴丞發(fā)來的簡訊、發(fā)起的通訊,他通通視而不見。 他把時間都花在設(shè)計騎士的新程序上,只想快點完成這件事,好與他斬斷所有聯(lián)系。 霍伊爾在兩天后上門看望他,一見他就擰起了眉頭:“怎么瘦了這么多?” “有嗎?”樂逸寧微愣,摸了摸臉,他最近因為藥劑的副作用食欲不振,確實瘦了一點。 霍伊爾卻誤會了其中的原因,“你和裴丞……不聯(lián)系了?” 樂逸寧望向他,眨了眨無辜的眸子,無聲的控訴。 “是爸爸不對?!被粢翣栕プ∷氖郑芭岱蛉撕臀艺f了裴丞的情況,我就沒經(jīng)你同意給你們做了信息素匹配度檢測,是我不對?!?/br> 霍伊爾澀然道:“我只是,只是希望有個好結(jié)果?!?/br> 樂逸寧歪頭看向他:“您和卡爾頓公爵,匹配度高嗎?” 霍伊爾一怔,慢慢抿緊了唇角。 “您和父親呢?”樂逸寧繼續(xù)問。 霍伊爾倏然閉上眼睛,唇角抿緊繃直,緊咬的貝齒輕輕顫抖。 樂逸寧抽回被他握著的手,別開了臉。 他承認自己有時候很殘忍,總愛用看似溫順的外表、溫和的語氣,說最尖銳傷人的話。 “對不起爸爸?!睒芬輰幍拖骂^小聲道。 霍伊爾睜開眼睛,輕輕呼出一口氣,說:“我很抱歉——” 他突然哽住喉,頓了頓,重新調(diào)整呼吸,道:“我答應(yīng)了尊重你的決定,但我沒有做到,我很抱歉……” “但是,我真的不希望你摘除腺體?!被粢翣柕穆曇糁饾u哽咽,樂逸寧抬頭看向他,霍伊爾卻別過臉,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發(fā)紅的眼睛。 “我不能接受……手術(shù)有任何失敗的可能,不能接受你身體變差,失去天賦——”霍伊爾突然收聲,深吸了一口氣,仰起脖子抿緊唇角。 “我希望你健康,快樂,有人陪伴。但是,”霍伊爾平穩(wěn)吐出一息,重新看向樂逸寧,“你可以不考慮我的意見?!?/br> 樂逸寧低下頭沉默,良久后,他抬頭直視霍伊爾:“那您現(xiàn)在,幸福嗎?” 霍伊爾似是羞愧地別開臉,沉默許久,又轉(zhuǎn)回來與他對視:“我沒有資格談?wù)撔腋??!?/br> 是啊,樂逸寧想,如果爸爸不幸福,那拋棄他不就變得沒有的意義?如果爸爸是幸福的,那也是拋棄他和父親之后才獲得的幸福…… 霍伊爾握住樂逸寧的手,“爸爸現(xiàn)在唯一的擔心就是你,只要你幸福,只要你好好的——” “我抓不住?!睒芬輰幊槌鍪郑e到眼前,虛虛蜷著指尖,語氣滄桑得猶如遲暮老人,“我想過得輕松點,不必那么費勁。” 幸福從來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當你妄圖從別人身上獲得它,便更是難于登天。 在那之后,不知是不是霍伊爾和裴家說了什么,裴丞終于不再聯(lián)絡(luò)他了。 樂逸寧覺得這是好事,但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總是掛心終端上有沒有新消息? 作者有話要說: 裴駿推了推眼鏡:“雖然說你這個告白吧——呃,勉強算是告白吧?!?/br> 裴丞:“……” “雖然你這個告白既不浪漫,又不感人?!?/br> 裴丞:“……” “既突兀,又沒儀式感?!?/br> 裴丞:“……” “但態(tài)度誠懇,條理清晰,邏輯明確,言之有物噗——”裴駿抬手暫停,“不好意思,我夸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