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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倫娜突然生氣了,可能是幾天的不耐煩積壓到了一起,她對莊晏道:“你在對我施壓么?” 莊晏看著她,他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眼里劃過的一絲傷痛。他點了點頭,承認道:“是?!?/br> 海倫娜站起身來道:“停下,我要回岸上去?!?/br> 莊晏道:“才走了一小半,那邊的景色更美?!?/br> 海倫娜對撐船的船夫冷冷道:“請送我們回岸上?!?/br> “海倫娜。”莊晏也起身道,“我不能看你越陷越深?!?/br> 海倫娜猛地扭過頭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你明白我的意思?!鼻f晏是鐘情海倫娜,但他不蠢。他對周玉臣這個人的大部分反感都來自于海倫娜對他的過分關注,還有小部分,來自于周玉臣那副面帶微笑、實則深沉冷漠的虛偽模樣。 “和你訂下婚約,我就連一點交際自由都沒有了嗎?”海倫娜看似尖銳實則回避問題地反問,“更何況我們的婚約還是非正式的,要是變成正式的,我是不是就要整天整天地待在我的房子里,安分守己地等著做莊氏的兒媳?” 莊晏沒有再說話。他大學的時候參加過話劇團、辯論隊,和他辯論過的人都知道他口才不弱,加上思維嚴謹,說話總是切中要害,諷刺起人來更是毒辣。 他可以三五句話就把海倫娜質(zhì)問得啞口無言。但他沒有出聲。 船靠岸了。海倫娜先一步上船。莊晏在她身后道:“你對我沒有愛情?!?/br> 海倫娜定住腳,莊晏又道:“但婚姻不只是愛情,還有責任?!?/br> 海倫娜語帶嘲諷道:“我有的選嗎?” “有。”莊晏凝視著她,“如果你是因為愛情選擇我的話?!币驗閻矍槎x擇的婚姻,可以在感情消逝時放棄,但因為責任而選擇的婚姻,是不允許后悔的。 海倫娜頭也不回地走了。 莊晏在湖邊站了半小時,才坐上自己的車,吉祥照例問:“去學校嗎,先生?” 莊晏點了點頭。懸浮車平穩(wěn)而快速地行駛起來。 莊晏下午還有兩堂課,他屈起指節(jié)去揉自己的眉心,好像那里皺得太久了,也會累。他遇到棘手的事,或者感到疲憊了就會做這個動作,其余他什么都不會說。 吉祥再明白不過了。它是有高級智慧的光腦,是莊夫人的陪嫁,莊夫人對兒子的理解都讓它繼承了。它知道莊晏這個時候不需要它連網(wǎng)搜索失戀安慰金句說給他聽,它得找點什么事給他做。 智能光板上的簡筆畫表情消失了,一個圓球從控制臺的凹槽里升起來,飛到車窗前面,寬闊的街道兩邊,各式各樣的商店向后急退,車子正經(jīng)過楓丹白露最繁華的商業(yè)區(qū)。 吉祥“噢”了一聲,吸引莊晏的注意力,然后說:“‘瑪利亞將軍’出了最新的郁金香品種,或許公主殿下會喜歡?!?/br> ‘瑪利亞將軍’不是真將軍,而是楓丹白露一家連鎖花店的名字,這家店培植的郁金香尤其出名。 莊晏抬起頭,吉祥在車窗前浮動,放出‘瑪利亞將軍’店里最新品種的虛擬影像。 莊晏道:“去看看吧?!?/br> 吉祥讓懸浮車拐了個彎,停在了花店前面。 莊晏下車,剛要向花店的店門走去,忽然聽見一聲氣勢洶洶的“汪!”。 莊晏循聲轉頭,只見路邊一棵樹下,一只阿拉斯加正朝樹上狂吠,而抬頭一看,樹上則站著一只花貓,正在無助地“喵喵”叫。 阿拉斯加叫得很兇,而且它完全不像莊晏看到過的被人養(yǎng)在家當作寵物的犬類,有成年男子腰那么高,蓬松的毛發(fā)掩蓋不住它身上蘊含野性力量的肌rou,齜起牙來十分兇猛。 這里是商業(yè)區(qū),路上也有不少行人,但來來往往好像都對這一幕不大在意。 莊晏駐足看了兩眼,阿拉斯加警覺地回過頭,和莊晏對視的那一瞬間,它就像人一樣變臉了,齜著的牙收起來了,舌頭從嘴里耷拉出來,抖了抖耳朵,以這種犬類特有的興奮和癲狂沖到了莊晏身邊。 花貓則趁機一躍,跳進了人行道旁的暗巷。 這么一只大型犬撲過來,饒是莊晏一個一米八的大男人也忍不住退后兩步。阿拉斯加亢奮地繞著他轉圈,大尾巴瘋狂搖動。 莊晏額角青筋跳動,對阿拉斯加道:“走開!” 阿拉斯加仿佛聽得懂他說的話,蹲坐起來,不停地哈著氣,尾巴還在搖。 莊晏退后幾步要往花店里走,吉祥卻一個勁地“噢,噢,好孩子”,飛過去蹭阿拉斯加的毛,還被舔得滿球都是狗口水。 莊晏嫌惡地看了它倆一眼,正要呵斥吉祥回來,忽然一個清冷的少年音道:“美人,回來?!?/br> 阿拉斯加立刻撲了回去。 美人……是這條狗的名字?莊晏抬頭,只見一個模樣清俊的少年手里提著花店隔壁的蛋糕店的購物袋,站在樹下,阿拉斯加撲回他身邊,他用手按了按大狗的頭頂,抬頭和莊晏對視。 莊晏只和他對望了一眼,就轉身走進了花店。 吉祥跟在他身后,用呆板的電子音發(fā)表感慨:“精神體和主人完全不像呢?!?/br> 莊晏頓了一頓,精神體——他父親母親分別是哨兵和向?qū)?,但他不是。盡管不是,他卻能看到父母的精神體,也時不時能看到別人的精神體。 不過也僅此而已了。哨兵和向?qū)ЫY合生出的孩子,百分之八十都能覺醒成為哨兵或向?qū)?,更何況莊夫人還有亞裔血統(tǒng)——亞裔血統(tǒng)的向?qū)вX醒比率接近百分之五十,但莊晏偏偏無比平穩(wěn)地渡過了他的青少年時期,連他滿二十歲之后的一年里,包括父親莊澤在內(nèi)的長輩們都還抱有期望,等他過了自己的二十二歲生日,家族的人就徹底死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