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需要你考慮其他的事?！笨藙诘蟻啍蒯斀罔F地說。

    “我們只希望你從自身考慮出發(fā)。”周敦跟著道?！澳愕纳眢w……”

    “我的身體沒有問題。”

    “誰知道它什么時候會出問題?！笨藙诘蟻嗊o了椅子的扶手，盯著心愛的長子，“狂躁癥，精神壁壘的退化，這是任何哨兵都避免不了的事。它就像一顆□□，就算你不在意它，它也時時刻刻懸在你父親和我的心頭。”

    周玉臣不語?？藙诘蟻喛粗兄娙说尿湴?、果斷和內(nèi)斂，她很少稱贊自己的長子，但她的兒子成為如此強大的哨兵，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她對此心里一直引以為豪。直到她漸漸發(fā)現(xiàn)，兒子的強大，竟然成為他拒絕對家人以外的任何人敞開心扉的理由。

    他不信任向?qū)?，拒絕任何向?qū)нM入他的精神領域。

    “玉臣?！敝芏卣Z重心長，“放心地把你自己交給一個向?qū)?，交給你的伴侶，等你真正這么做了，你會發(fā)現(xiàn)你沒有你想象的那么抗拒這件事?！?/br>
    周玉臣道：“如果我真的要找一個伴侶，我也可以自己選擇，用不著靠國家的機器?！?/br>
    “你為什么那么抗拒匹配，抗拒向?qū)?？”克勞迪亞蹙眉，她知道兒子和她一樣固?zhí)，因此更加著急，脫口而出道：“難道你還在為八年前那件事……”

    周玉臣和母親對視。

    克勞迪亞頭疼，向后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用手捂住額頭。

    周敦體貼地用手掌蓋住她的手背，對周玉臣道：“你知道，決定你們匹配的是基因，機器只不過是手段。我可不相信什么你自己選擇的鬼話，你快三十歲了，你有選擇過任何人嗎？既然你從來不選擇，那么讓數(shù)據(jù)為你選擇是一樣的?！?/br>
    “更何況……”周敦道，“你和莊晏的適配度，你有仔細看過是多少嗎？ ”

    “百分之九十三?！?/br>
    醫(yī)院的病房，莊晏面無表情地聽著莊澤報出數(shù)據(jù)，目光只是虛虛地落在被面上。

    莊澤道：“你和周玉臣匹配度這么高，周家人不會虧待你，也不會要求你更多。”

    “聯(lián)姻就是聯(lián)姻，安道爾公國要的是貿(mào)易的份額?！鼻f晏嘲道，“周家兩位元帥則想要他們的寶貝兒子能多活七十年?！?/br>
    沒有匹配到向?qū)У纳诒词褂幸种苿?，一般在五六十歲以后就會出現(xiàn)嚴重的狂躁癥，能力退化，沒有向?qū)樗麄兪鑼?，建立精神壁壘的話，他們就會終日受到“噪音”干擾的痛苦，甚至有些哨兵會痛苦得嘗試自殺，這樣熬到七十歲，壽命就算走到終點了。這個時代，普通體質(zhì)的人一般都能活到一百五十歲。

    “無論周家是為了什么，你都不必再想著那個女人了?！鼻f澤冷冷道，“安道爾皇室已經(jīng)和我談過了，既然她主動想要悔婚，這件事婚前解決最好，省得我到時候還要為你們婚姻破裂收拾爛攤子?！?/br>
    莊晏立刻道：“讓我和海倫娜談?！?/br>
    “你還在做什么掙扎？”莊澤道，“我會讓斯蒂文看著你進‘塔’，等你出塔，就安排你和周玉臣還有周家兩位元帥見個面?！?/br>
    莊晏牙齒都快咬碎了，莊澤因為海倫娜的事被他氣個半死，這下終于能舒心了，說了句“你好自為之”就掛斷了通訊。

    斯蒂文在旁邊那光板玩一個弱智游戲，等他們父子倆談完了，湊過來道：“你……”他剛才查了查周玉臣的相關新聞，終于找到了莊晏對其咬牙切齒的理由。

    莊晏沒有理他，而是又打開終端，撥去了通訊。

    斯蒂文看到上面“海倫娜”的名字，不由暗自嘆氣。

    通訊依然無人應答，莊晏連發(fā)了幾次請求，最終放棄了。

    斯蒂文嘗試勸道：“其實你不愿意，他們也逼不了你?！币驗橄?qū)У南∩伲蹏菑娭葡驅(qū)胛榈?，但出于人權考慮，沒有明確規(guī)定向?qū)П仨毢蜕诒Y(jié)合。

    莊晏低聲道：“讓我一個人想想?！?/br>
    斯蒂文于是起身，離開了病房，帶上門。

    莊晏獨自在房間里。其實莊澤的疾言厲色對他來說威脅不大，令他心中酸苦的是海倫娜——她竟然如此決絕，不給他一點挽回的余地。

    莊澤曾經(jīng)批判他是理想主義者。他的確是地地道道的理想主義者，他認為人類應該崇尚自主的愛情，而所謂的匹配度，把一個哨兵和一個向?qū)Х旁谝黄?，達到某個閾值就說他們是天生一對，真是沒有比這更可笑的笑話了。

    莊晏躺回床上，按下按鈕，讓房間切換到睡眠模式，然而一片黑暗之中，他明明大腦疲倦至極，卻一直沒有入睡，他看著黑暗的天花板，眼前浮現(xiàn)了很多畫面。

    海倫娜和他第一次見面，熟識，在花園里他向她跪下求婚，她微微揚起下巴，伸過手來讓他替她戴上戒指，他們隔幾個月就會見一面，一起看歌劇，吃午餐，如果沒有這場風波，明年年初，他們應該要開始籌備婚禮了。

    但這近在眼前的一切，似乎一下子變得遙不可及。而導火線則是周玉臣的出現(xiàn)。周玉臣……

    “我做不到。”周玉臣道。

    克勞迪亞道：“這有什么做不到的？只是要你和他見幾次面，多接觸接觸，你們那么相容……”

    “我不會再和他見面了?！敝苡癯颊f出這句話，腦中想到的卻是那天莊晏緊緊抱住他，他們額頭相抵，侵入周玉臣精神領域的那肆虐的熾烈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