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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前提是,真的是虞夷探子或連子鋒搗的鬼。方征挑眉想,虞夷那老家伙,要是知道自己被劫持出青龍嶺,不半路暗殺他都算不錯了,怎么可能來救。但其他人又不知道他們和虞夷的聯(lián)盟是塑料的,壽麻這番巧妙的禍水東引聽上去一下子可信度就頗高。 “審了才知道?!彼魈m冷冷道,她也不傻,冷笑道,“壽麻屯長,剛才那個刺殺我的人還‘告密’說,你要對我不利呢?!?/br> 壽麻屯長立刻痛心疾首:“一派胡言!他當然要那樣說,若是信了就中了敵人毒計!我只恨不能做點什么表示對統(tǒng)領(lǐng)的忠心,怎么可能對您不利呢!”他語速極快,說得流利嫻熟一氣呵成,看得出來是個中老手,“您年紀輕輕又是女子,能坐到這般高位,國境之內(nèi)誰對您不敬佩有加,您正是夏渚的傳奇將星。說句不恭敬的,這天空雙星拱月,可是一顆星星已經(jīng)老了。而您正當其時,那顆老去的星星只有過去,您還有那么大把的未來,我們都只有敬著您,愛著您的心思啊——” 聽得方征大飽耳福,很明顯,雙星伴月說的就是夏渚統(tǒng)率兩支軍隊的統(tǒng)領(lǐng)和他們的國君了。老去的星星指的就是逢蒙?!八挥羞^去而你有未來”這種阿諛方式簡直太精準對點了。方征都忍不住想喝彩。要不是這個時代還沒有某些詞匯的發(fā)明,方征覺得他會聽到一篇充斥著“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如滔滔江水不絕”“唯爾馬首是瞻”的高端上檔次大氣專屬定制歌功頌德詞。 索蘭盡管板著臉制止道:“你在說什么,我可聽不懂。再也不要說這些了?!比欢裆蛺偡潘上聛?,她當然不會承認,但人的心中聽到如此猛烈的夸獎,尤其是貶損逢蒙捧高自己的,都不免有一絲飄然?!昂昧耍椰F(xiàn)在有事情要交給你去辦。我今晚要在城中修整,你把所有補給都準備齊備?!?/br> 從剛才的懷疑“你要對我不利”,幾句話功夫就變成“我要交代你辦事”,方征搖頭想,真是千穿萬穿唯有拍馬不穿。任何人都不能幸免。 “我會分一半高級武士。他們繼續(xù)帶著方征北上。他既然中了耕尸毒……”索蘭聲音劃過一絲低沉傷感,不自覺躲開方征視線,“時間有限,必須盡快帶去主君面前?!彼h(huán)視四周鏘然道,“但相柳必須除掉!我親自帶著剩下的武士去半月山!” 壽麻立刻道:“統(tǒng)領(lǐng)不可!您請聽我說。今天這些人肯定是沖著華族首領(lǐng)來的,您不親自押他北上,半路可能他就被劫走了!不如換過來,您留下心腹重整雍界防務,他們再去半月山除害。其實說句實話,我甚至都不愿意鎧役戰(zhàn)士去冒險,相柳被崇禹帝壓在石壁下面,再怎么兇殘,它也沒法渡江過來越過高墻的。對了,今年墻又砌高了半仞……” 這話和之前壽麻勸那五個仟隊長的話一模一樣,都是“高墻會保護我們的”。索蘭搖頭道,“但墻外面還有很多農(nóng)莊。而且相柳污染了水源。雖然雍界的水在更上游,沒有受到污染。但清江下游全都被線蟲占據(jù)了,死了太多人。必須除掉它?!辈贿^之前壽麻提醒的“方征可能會被劫走”讓她猶豫,最后道,“那就這樣,我繼續(xù)帶方征北上,留下來的武士還是要去除掉相柳。這不是你的事,你不要插手?!?/br> “唉……”壽麻一副痛心疾首又不得不聽從的模樣,“唉,您,還有他們一定要當心啊。” 方征差不多聽得犯惡心了,其實從剛才他看到白霧中的畫面以來,一聽到壽麻說話,就時刻涌現(xiàn)著嘔吐之感。他懶洋洋道:“夠了吧。外面農(nóng)莊的人死得越多越高興。又沒法管住口糧,自然不愿意白干活。所以死得越多,原料就越多,就砌在那墻里。比木頭石頭好用。用清水和白石頭混合就有了熱漿,再澆進去就鑄了石模。九仞高的墻,一年就能修好,石原料拼命開采也只有三四仞的量,剩下的全都是填尸?!?/br> 方征的聲音不大,然而廣場上此刻除了風聲,所有人都呆若木雞,大氣都不敢喘。只聽方征斷續(xù)喘息著,受傷后聲音還有些虛弱,“……尸體是有機物腐爛會分解,算了這個你們聽不懂也沒關(guān)系……總之,那高墻已經(jīng)千瘡百孔。索蘭,你不信的話,就去把那墻面掘開,應該很輕松,瞧瞧里面有多少骨頭。然后再和他聊聊——” 方征眼中精光一閃,這就是他的推測,而不是白霧中恐怖的震撼畫面了,“……當年短時期內(nèi)弄出幾萬尸體要處理的,是這個惡心的白面胖子,還是你那主君的好哥哥,太康。究竟做過怎樣喪心病狂之事。再問問他,對面山上的相柳,到底真正是什么時候醒的,封印得好好的,為什么會從石壁下面冒出頭來?” 第157章 在場并非所有人都露出幾乎震碎的表情。壽麻屯長和他身側(cè)的心腹們表情莫測,他眼神中混合著一種神秘的哀慟,又很快被無奈遮掩,復雜地瞪視著方征。 索蘭顫問:“他說的可是真的?不,我要親自去看!你!”她尤其嚴厲地怒視壽麻,“絕對不許動!都看住他!”她囑咐武士把壽麻及一干心腹圍得牢牢的,難以置信地招呼幾個武士快速疾馳至最近的墻邊,離廣場有數(shù)百米開外。方征沒有力氣跟著跑過去,也沒必要。他其實已經(jīng)在白霧中看過。 他的視線投向遠處,索蘭帶著武士已經(jīng)奔到高墻角落側(cè),正在指揮武士挖掘鏟開墻面。最外一層墻土是普通的黃泥。裹著石頭。然而石頭很輕松就被掘開了。甚至無法擋下武士用斧頭的全力一擊。嘭地一聲豁開凹陷。墻體果然如方征所說,并不結(jié)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