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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為了救你們!如果他最后有什么意外——”子鋒怒氣沖天,臉色猙獰,“我會讓所有人給他陪葬!” 如果方征知道,一定會糾正他這種幼稚的遷怒心情,還會教導(dǎo)他既然擔(dān)任神使,不得在普通人面前流露情緒化悲喜。這些人比子鋒弱小得多,幾句重話就會嚇得魂不附體。但現(xiàn)在子鋒不想在乎了。方征不在這里,那些為了方征裝出來的面具破碎。子鋒如今也沒有欺凌弱小的興趣,他不屑于此。但他認(rèn)真覺得方征被抓,憑什么這些人卻平安活下來了。征哥哥若有三長兩短,這些人一個也別好過。他用言語恐嚇已經(jīng)是最輕的懲罰。 其實,雖然態(tài)度惡劣,但現(xiàn)在子鋒實際的行動是先給華族子民交代幾句后,再去尋方征。這已經(jīng)是一種質(zhì)的進步。 果然斥探被駭?shù)霉蛟诘厣希哙碌溃骸吧袷勾笕?,您一定要救他回來啊?!彼麘?zhàn)戰(zhàn)兢兢看著那巨鳥尸體,“那我可以通知他們出來了?” “不用你說!我肯定會救征哥哥回來——”子鋒指著地上那些廢墟,“這些地方你們要建好。征哥哥到時候是要養(yǎng)傷的,要是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再勞他心血,誰偷懶沒出夠力,我會讓他死得很慘!” “是!是!”斥探哆嗦應(yīng)了。子鋒沒有更多交代,扇著翅膀往遠(yuǎn)處飛走。不提斥探把神使的命令傳達下去,劫后余生的族中子民又陷入惶惶中,盼望方征平安歸來。這回心情比前幾次更沉重——以前最壞的情況是方征回不來,他們打起精神還是勉強能過生活。但這一次神使發(fā)下那樣的威脅,要是方族長沒回來,他們沒一個逃得掉。神使要殺起他們來就像砍瓜切菜似的。他們又重新找出了各部族祭拜的祖先或神祇——保佑方族長,同時也是在保佑自己。 在重建屋舍工作上,華族子民更不敢有絲毫松懈,生怕幾天方征就回來,他們還沒建造完。神使會扒了他們的皮。長老們更是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去解剖研究那只金鸞,戰(zhàn)戰(zhàn)兢兢琢磨它滿肚子玉珠都是怎么回事,只怕到時候神使來問,他們拿不出說法。 子鋒一開始重新回到那大海眼邊,兩只朱鸞、兩只赤鸞和被打敗的青鸞和白鸞還蔫蔫地縮在原地。剛才子鋒直接把金鸞心臟咬開吃了,巨大金鳥的隕落它們?nèi)丛谘劾?。再次面對子鋒時,它們整個鳥都不好了,子鋒身上新長的東西——天敵龍獸的爪子,混合了金鸞翅羽的龍翼,都在明確昭示著發(fā)生過什么。 “去找征哥哥?!弊愉h言簡意賅吩咐,六只鸞鳥忙不迭四下分散去追蹤同族蹤跡,一個個飛得極快。棄君與四脈鸞鳥都有關(guān)聯(lián),統(tǒng)共就那點鳥數(shù),只要找到一只,就可以順藤摸瓜牽出來。子鋒低頭望著湫染成紅色的海眼湖水,水中搖曳的花朵已經(jīng)被染紅。在那鮮紅透明的倒影中他看到了自己一手一爪,一青翼一金翅的新模樣,牙齒邊還滴著血。 子鋒腦海中不斷回想著棄君當(dāng)時在飛車上如何斬斷方征雙腿的動作,他拳眼捏得咯咯作響,那只龍爪憤然捏在旁邊一顆杉樹干上,不斷搓動,竟然把那大樹直接捏斷了。不夠,遠(yuǎn)不夠,他要把棄君挫骨揚灰、抽筋扒皮、砍成無數(shù)小塊。敢動征哥哥,他付出再多的代價也不夠。 子鋒深深調(diào)整呼吸,釋放出龍息,去尋棄君帶走方征的氣息。 方征陷入了一個夢。人在做夢時是不會覺得在做夢,許多事也都會忘記。 方征在騎自行車,大輪子,前方還架著個菜籃兜的那種。他騎著自行車行在四合院小平房筆直卻岔道極多的巷中。那些巷道都很窄,兩邊的褚墻與紅門間傳來油煙飯香。方征邊騎自行車邊吹著口哨,菜籃子里放著兩本鉛字薄皮大書,面上那本封面上寫著“國文”,下面那本則是“算數(shù)”。兩本書的旁邊還有個深藍(lán)布的沙包。 他覺得雙.腿輕飄飄的,輪子登得飛快,周圍景象卻走得很慢。 這時方征感覺到從背后有一雙手抱在自己的腰間,一顆毛茸茸的腦袋貼在自己肩上。方征不由道:“小鋒!你太重了,我都帶不動了。” 背后自行車后座上的少年杏核似的黑黝黝大眼睛眨在他臉頰邊,一頭清爽短發(fā)扎得他脖頸發(fā)癢,環(huán)在方征腰間的手臂瘦長漂亮,拉滿纖長的肌rou,“征哥哥,我不是重,我這叫結(jié)實!換我來帶你呀?!?/br> “算了算了,我怕你這一路騎下來,又撞出幾十家的毛病,那些貓兒狗兒雞兒鴨兒的,還有那些屋檐下的老頭老太太夠你喝多少壺的。” 提到“喝多少壺”,子鋒明顯興致高昂,小聲湊耳對方征道,“征哥哥,那個洋牌子的紅彤彤的酒真的好喝,今晚我們再嘗一口好不好——” “還下次?我告訴你,爸他知道的,他就是不好數(shù)落你罷了。誰叫我們都不是他親生的?!?/br> 子鋒小聲道:“你也不是我親哥,照樣罵我不留面子。” “那是你這小子欠罵。”方征話雖如此,嘴角卻掩藏不住淡淡笑意。 “征哥哥,你是覺得打不過我了,才改成罵我的吧。以前你都上手打?!弊愉h說著還把環(huán)在他腰間的手收緊了一點。 方征佯怒道:“臭小子,誰說我打不過你,待會兒是不是要重溫一下?” “哎征哥哥,說好的高考要復(fù)習(xí)到12點,你有力氣就打我呀?!弊愉h嬉皮笑臉依然蹭在他背上。方征的自行車歪歪扭扭在小巷子的雞籠、鞋襪、傘堆間穿過。間或有院中的雞犬聲、屋檐下的畫眉八哥、潑水劈柴起灶聲,象棋落子之聲,槐樹上蟬鳴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