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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這在視角上的效果并不太協(xié)調。畢竟棄君黑色外袍寬松地罩著,看不見他的軀干。但上面套了個緊貼“馬甲”,他身軀輪廓一下子就凹現出來,果然瘦骨嶙峋,甚至讓方征懷疑全是白玉骨骼的特制身形。這不就像一具骨頭套在另一具骨頭上嗎?中間還包著一層黑裹袍,要多詭異有多詭異。 然而令方征更惡寒的還在后面。棄君神色陰晴變化,似在皺眉思量難題,他不自覺地在胸.前那骨制馬甲上來回撫摸著。這或是他習慣放松的動作,每次手摸過骨骼,表情就會不自覺放松一分,露出某種半嫌棄半沉溺的細小癡迷之色。方征忍不住叫:“那是誰的骨頭做的?你可別告訴是——”晚了,方征看棄君的表情就知道。不出所料。 棄君露出一抹淡然笑容:“你知道箭神葬在哪里嗎?” 這個方征自然是聽子鋒說過的,“首銅山,獸骨骸最深處。羿君的獸伴,上一任最強大的猙王叼走的。他壽終正寢的時候,虞夷國君也親自帶著禹強營來送行,獸伏溝伏滿了動物。他的尸體上擺滿鮮花。最偉大的戰(zhàn)士都會和他最強大的獸伴歸去。而你這個活該死去幾十年的人甚至沒有資格出現在那里,他連你還活著都不知道?!?/br> 棄君從一個罐子里掏出了一個暗紅的角,漠然道:“葬禮?不參加又有什么關系呢。獸骨骸山最深處,都是些老得快要死掉的家伙。殺起來不費事。” 方征認出那是猙的角,他曾經見過另一只猙的角,子鋒給他的,叫他把手按在角上,猙就會認可。 方征深深嘆了口氣,果然如此,棄君進入過獸王骸骨山的最深處,殺掉那只老年猙王,奪取了羿君的尸體。從他尸體上拿下來組織細胞,培育成那個小嬰兒。方征以為那就是極限了,沒想到他還把羿君骨頭拆了,拆出這胸肋骨做成貼身馬甲。每次穿的時候,兩具骨架疊在一起,是不是就像冥冥中被對方擁在懷中?這扭曲心思真讓方征渾身惡寒,死后還不讓人家安寧。 方征回想起上次見面時,棄君還口口聲聲左一個“他不配”,又一個“再不見他”,實際人家每根骨頭他都恨不得穿在身上。可真是個人才。 “你這不是……”方征忍不住吐槽,找到了一個很奇特的洗腦方向?!霸诤醯貌坏昧耍磕阋灰J清一下內心,升華一下覺悟,朝著羿君中道崩組未竟的民生大業(yè)繼續(xù)努力一下?”這才是癡情的正確打開方式吧。 當然棄君是不會被輕易洗腦的,他會用更一套扭曲的邏輯蓋過去,“我才不要管別人。小時候,他就是這樣摟著我的。哪怕我長大了,腿沒好的時候,他也這樣摟著我。我變成了骨頭,他也變成了骨頭。但還和從前一樣,我們天生就該這樣一直親密,合該如此?!?/br> 方征當然不會放過每一個無論是物理或是精神上打擊敵人的機會,而且棄君話里的“骨頭”,讓他想進一步確認,棄君黑袍子下的身軀到底是不是完全沒有rou.體。 “你自己給自己造的骨頭身軀?用玉石?你們兩具骨頭,兩件死物。算什么?不是人了吧?你說他小時候這樣摟著你。你腿斷的時候也摟著你??伤]有跟你真正親密。哦我忘了,你那骨頭身體,也不會造那種多余玩意吧。對了,你從來都沒有得到過他,男人之間親密的事情,可不是這樣摟來摟去的。你再也得不到他的那種親近了。哎,我說這些,你是不是聽不懂?羿君娶過妻子嗎?用過女奴隸嗎?或者有些男奴隸也長得清秀?我不細講,你可以想一下那畫面?!?/br> 棄君斗笠面罩下傳來了難聽的咯咯磨牙聲,也不知若有血rou表情,能氣成什么樣子。但方征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棄君心中有一道足以令他瘋狂滅世的愛恨交織的傷口,那就用最能把它撕扯擴張的方式捅到極致。于是方征喋喋不休,“箭神嘛,精力又旺盛,血氣方剛的,正常生理需求,跟病歪歪的藥罐子不一樣呢。哪怕他自個不說,多少人愿意自動獻身過去成全幫忙?奴隸張開腿很容易,他睡著了都能辦事。當然,你不行,你走不動?!?/br> 方征在危險邊緣瘋狂試探,棄君果然被徹底激怒,他取下了那白色骨質“馬甲”。黑袍子隨風擺動,整個人冰冷得駭人。他來到方征罐子旁邊,撈起袖子。方征如愿以償看到了一只純白玉制的長臂,與剔干凈血rou的人骨臂別無二致。親眼看到那么一大片白玉骨,方征心底震驚,還來不及進一步套話,又面臨一個新的麻煩。 棄君指尖深入液體中,握住了方征失去知覺的腿根,逐漸捏緊,再一路往上。方征看不見棄君臉色,他嚴重懷疑斗笠面罩下,臉上也沒血rou,類似頭蓋骨。那么不看見還好些。如果棄君有表情,想必夾雜著憤怒惱恨,以及為此而升起報復的深恨之色。 “他的身體,是很硬的。肌rou硬得像木頭一樣?!睏壘氖衷谀且后w深處攪動,“但再怎么硬,人身上總有那么幾個地方,軟得要命。被觸碰了會受傷,然而他不來觸碰也是一種受傷。我不需要那種讓人患得患失的軟弱傷口。方征,你本領很大,可你就止步于一個凡人,因為你還是軟的。我親耳聽到連子鋒說他是那樣愛你。龍骨是世間最堅固的東西,你很喜歡那種滋味么?被穿透的時候,會變得比女人還軟?正好,我這里有許多不同材料的東西,沒龍骨那么硬,估計滿足不了你。但我總要找個能衡量它們的地方。你身上每個器官,都值得弄出點東西。保不齊哪個就用上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