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頁
“凌頌,快點好起來?!?/br> 只有這一行字。 凌頌捏著便箋發(fā)呆片刻,拿起手機,但不知該跟溫元初說什么。 他的心里堵得慌,像被一把生了銹的刀反復劃磨,一陣一陣的鈍痛。 床頭柜上還擺著他生日時溫元初送他的那個八音盒,凌頌的目光落過去,伸手擰開發(fā)條。 悠揚曲聲緩緩流淌而出。 凌頌怔怔聽著。 他只是忽然想到,溫元初真能把他隨口哼過幾次的曲子完整記下,再譜出來叫人做成八音盒嗎? 他之前壓根沒認真考慮過,這個可能性到底有多少。 他太相信溫元初了,所以對他的話從來不懷疑。 溫元初會騎馬,會寫駢文,棋下得比他還好。 他還能準確分辨出古董的真?zhèn)?,認識真正仿古風格的東西。 這些真的都只是巧合? 許許多多的事情串聯(lián)在一起,都在指向那個凌頌最不想承認的答案。 他本能地抗拒。 如果溫元初真的就是溫徹,他該怎么辦? ……他不知道。 第二天凌頌高燒不退,只能再請假一天。 溫元初依舊在放學之后過來看他。 凌頌的腦子里一團漿糊,不想面對他,干脆繼續(xù)裝睡。 溫元初在床邊坐下,手指摩挲上凌頌泛紅的面頰。 凌頌強忍著避開他的沖動,閉著眼一動未動。 溫元初走時,凌頌好似聽到了他些微的嘆氣聲。 凌頌這一病就病了整三天。 最后不得不打吊針。 溫元初每天來看他,他無一例外在睡覺。 等到了周四,學校月考,凌頌的高燒差不多退了,主動提出去參加考試。 溫元初并不知道,進考場后,是同一個考場的姚娜娜跟他說剛才好像看到了凌頌,問他凌頌今天是不是來了學校。 溫元初起身就往外跑。 凌頌剛在考場中坐下,正削鉛筆,抬頭就看到氣喘吁吁出現(xiàn)在教室外的溫元初。 溫元初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凌頌知道躲不過,不得不起身出去。 “你今天怎么來了學校?” 溫元初伸手去探他額頭,凌頌躲了一下,更加尷尬。 垂了眼,小聲說:“……高燒退了,還有一點低熱,干脆就來考試了?!?/br> “能堅持嗎?” “沒什么關系。” 說了這么幾句,離考試開始還有五分鐘,凌頌看一眼手表,催促溫元初:“你趕緊回去考場吧,我也要進去了,馬上開考了?!?/br> 溫元初點點頭,遞了幾顆薄荷糖給凌頌:“要是頭暈就含一顆這個,提神的,實在堅持不下去也不要強撐,考完后我跟你一起回去?!?/br> 凌頌不置可否,接過糖,揮了揮手,進去考場。 試卷發(fā)到手中,凌頌依舊心不在焉。 腦子里不時浮現(xiàn)起的,都是剛才和他說話時溫元初的模樣。 他其實既想見那個人,又害怕見到他。 好在語文是他的強項,閉著眼睛也不會考砸。 剝了顆薄荷糖進嘴里,他甩了甩腦袋,決定不再胡思亂想。 翻到最后的作文題時,凌頌愣了一下。 【和過去的自己對話】 他的心思一時間又跑遠了,和過去的自己對話…… 凌頌提起筆,決定任性一回。 他寫了一篇箴文,寫給四百年前的那個自己。 當年的他太蠢太笨又太懦弱,才會一敗涂地。 到了今時今日,他才終于肯承認,身死國滅,都是他咎由自取。 沒有停頓地寫完近一千字。 凌頌擱下筆,又開始發(fā)呆。 他這篇文用詞佶聱,還夾雜了許多古體字在其中,只怕閱卷老師都不一定看得懂,分數(shù)必然不會高。 不過算了,他這個狀態(tài),這次月考本來就不可能考好。 趴到桌子上,凌頌閉上眼。 可他還是很難過。 四百年都過去了,為什么從前的噩夢還是陰魂不散。 ……那個人,為什么還是不肯放過他。 考試結束前十分鐘,凌頌提前交了卷。 他給溫元初發(fā)了條消息,說要去醫(yī)院打針先走了,快步出了學校,坐上家里來接的車離開。 下午場的考試也一樣,凌頌在開考前五分鐘到學校,考完提前幾分鐘交卷先走。 為了避開溫元初。 溫元初停車在凌頌家門口,抬眼望向凌頌房間窗戶的方向。 他就算再后知后覺,也該反應過來,這幾天凌頌是有意躲著他了。 凌頡妻子帶著凌超超回來,看到溫元初推著車站在他們家門口,跟他打招呼:“元初怎么站這里發(fā)呆,不進去嗎?” 溫元初回神,微微搖頭:“凌頌身體不舒服,我不打攪他了。” 凌頌不想見他,那就算了。 至少,等月考結束了再說。 凌超超跑過去,仰頭問溫元初:“元初哥哥,你跟我小叔吵架了吧?” 溫元初皺眉,說:“沒有?!?/br> “我看到了,小叔偷偷哭?!?/br> “……他哭了?” “是啊,躲被子里哭呢,可傷心了?!?/br> 凌超超抬起手,拍拍溫元初的手臂,“元初哥哥,你不要欺負我小叔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