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這批人沒有一點的基礎,得先給他們惡補理論知識,沒有合適的教材,講課的老大夫就從常見病講起,能吸收多少就吸收多少,他們培新出來不算正規(guī)的醫(yī)生,只能算是衛(wèi)生員或者叫赤腳大夫。 大家拼命記著老師講的要點,落英也不敢例外,雖然她自覺已經記得差不多了。 七連的宿舍內,姜淑敏看著落英和蔣琴走后空出來的床鋪,心情一陣低落,別人都有了好去處,只有她還在這種地。 7連這邊水源充沛,種的都是水稻,初春的東北天氣還有些涼,卷起褲腳,赤腳走進稻田,冷水凍得她出了一身雞皮疙瘩。沒一會,她感覺小腿上癢癢的,抬起腳一看,一條黑黑的蟲子吸在她腿上,當即尖叫起來,周圍的知青見此連忙看自己的腿,于是稻田里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喊叫聲。 知青排的排長梁大姐忙喊道:“這是水螞蟥,千萬別用手去拽啊,會斷在rou里的,快上來,我?guī)湍銈兣??!?/br> 本來她要給新知青普及一些常識的,可最近忙著育苗,給搞忘記了。 只見她拿出一個小布袋子,用里面的白顆粒倒在螞蟥身上,姜淑敏只覺得傷口處一陣刺疼,螞蟥扭動著身子,從腿上掉了下來,沒一會就化掉了。 “螞蟥怕鹽也怕火,遇到了別害怕,明天你們自己帶一小把鹽來!螞蟥吸過的傷口要及時擠出血來,免得感染?!边@句話簡直多此一舉,大家還要下水去插秧苗。 姜淑敏難過地擠著傷口,之前一直和落英、蔣琴一起行動,現在只剩下她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別人的小團體她也擠不進去,加上大家都嫉妒落英和蔣琴離開七連,變相地孤立起姜淑敏來,她整天都是一個人,越發(fā)的沉默了。 當天晚上回到宿舍,洗漱過后,看著自己雙腿上的幾個傷口,回想到螞蟥那軟乎乎惡心的觸感,顧不上插了一天秧后酸軟的腰,找出一塊棉布出來,做了一雙襪子,然后把襪子用針線牢牢地縫在了褲腿上,使得這像一條連腳褲。 第二天她穿上這條褲子的時候,王萍忍不住驚訝地問她:“姜淑敏,你褲子怎么縫成這個樣子了?!?/br> “被螞蟥盯了我不怕,怕的是傷口感染了,有一層布料保護,應該螞蟥就沒辦法了。”終于有人肯跟她說話了,她立馬告訴了王萍她的用意,當然她隱瞞了自己是害怕螞蟥的。 王萍豎起大拇指:“你的腦子怎么想的,這么聰明,今天我跟你一起,看看效果怎么樣!” 姜淑敏笑著說好。 一天下來,效果顯著,姜淑敏一個螞蟥都沒盯上,唯一的缺點就是襪子和褲腳連接的地方要縫得結實點,不然在田里襪子上粘上泥巴,會一個勁的拉扯褲腳,很快就不結實了。 晚上回了宿舍,王萍立馬照樣子做了起來,姜淑敏也連夜多縫了一條換洗。 其他人也照貓畫虎地學著她,大家關系似乎又和諧起來了。 來哈市已經1個月了,老師開始帶他們進行實行,40個人以宿舍為單位,分成5班,分別去不同的科室進行實習。 期間有幾個小插曲,比如一位知青暈血,都已經學到這兒了,也不能把她送回去,只好讓她繼續(xù)跟著學。 至于以后怎么辦就以后再說。 還有一天晚上來了個急診闌尾炎的患者,喊他們去手術室觀摩,一群人團團圍在患者周圍。 “先切開這里,再切這里……”老大夫邊動手邊講解著:“你看,這個病人太胖了,肚子里都是油,闌尾就比較難找,啊,找到了,在這里,看到了沒?” 患者滿臉絕望地盯著天花板,不敢有反對意見。 “我沒看到,”一個男知青大概眼睛有點近視眼,瞇縫著眼睛說道。 “快,過來看!” 這時電燈滅了,見實習生們一陣慌亂,老大夫趕忙說道:“哈市電壓不穩(wěn),老是停電,沒關系啊,記住,手術時候,任何事手都不能抖!” 沒一會,護士jiejie們變魔術似的拿出手電,馬燈,所有的光亮都集中在肚子上的傷口處,老大夫繼續(xù)跟他們講解著。 他們輪流去了兒科、外科、內科、婦產科等部門實習,來的時候是初春,回去的時候已是初秋。 來時說好了要給姜淑敏和蔣琴帶禮物的,可這個時代的東西大都看不上眼,選來選去沒選到合適的,最后挑了2條絲巾給她們。 第105章 臨走前, 建設兵團送來40個帶著紅十字標志的立體牛皮斜挎包,包底有4個防磨鉚釘, 棕色翻蓋款式,內里有兩排小口袋,大家很是歡喜。 在這個年頭里,很少有皮包,能有個部隊發(fā)的軍綠的帆布包就很洋氣了。 這個包是立體定型的,拎在手里沉沉的,得有好幾斤重, 看起來結實耐用, 特別適合放些玻璃瓶子的藥水等醫(yī)用品。 就連落英都特別喜歡, 她決定要好好愛護著用。 建設兵團農業(yè)機械化要比農村高很多, 七連有2臺聯(lián)合收割機, 他們這些人不能閑著,也要抓緊時間搶收。 稻田里,姜淑敏看著分給自己的大鐮刀,為難不知道怎么用, 她觀察著前方的張國棟,他是男知青排的排長, 比她早來2年。 釤刀形如鐮刀,但刀頭比鐮刀刀頭大一倍,刀桿有兩米長。 只見張國棟雙腿岔開, 不用彎腰, 將那長長的刀柄夾在咯吱窩下,雙手抓住刀桿,將刀口貼近麥根,用腰部力量帶動釤刀使勁一掄, 稻子就成片的倒下了。 張國棟感受到后背少女炙熱的目光,干得更起勁了,只穿著背心的上身鼓起一塊塊的肌rou。 姜淑敏學著他的樣子,岔開腿抓著刀桿試了試,刀頭掄出去后,要么從稻子的半腰處劃過,要么從稻梢飄過去,掄幾下后就累了。 張國棟干著活,不影響他用余光注意這個漂亮的女知青,他早想和她搭訕了,只是一直沒找到機會。 見她一直掄不好釤刀,張國棟抬頭左右環(huán)顧了下,見大家都在忙,沒人注意到他倆,便放下自己的釤刀,走到姜淑敏面前:“我教你吧!” 幫她調整姿勢:“熟能生巧,要用巧勁,刀刃貼著麥根,借著腰手臂扭動的力量,釤刀轉出去?!?/br> 兩人站在一塊,張國棟身上的汗味和荷爾蒙味熏得她一陣臉紅,張國棟比她高將近一個頭,幫她調整釤刀時候他的手無意中碰到了幾下她的腰。 姜淑敏莫名地覺得有些羞赫:“算了,我還是用小鐮刀吧?!彼膊恢罏槭裁捶纸o她的是釤刀。 張國棟忙說:“你就練習釤刀吧,鐮刀用久了會得什么腰椎突出,以后做一點點活腰都會疼。你就 在我旁邊練習,割不好也沒關系,我可以幫你割!” 釤刀手割稻的時候,旁邊不能有人,會有誤傷,所以釤刀手與釤刀手之間的間隔很大,每人一片地區(qū),不像鐮刀手,一人一小排的割。 為了讓她安心,張國棟看著姜淑敏這片還沒收割的田:“我先幫你割,你就放心吧!”陽光下,他微低著頭,黝黑地臉龐齜著大白牙,沖著姜淑敏笑。 姜淑敏的心‘砰砰’加快速度跳了起來,她害羞得垂下眼皮,沒有反對,走到不妨礙他干活的地方,練習自己的釤刀。 場部的團長和政委兩人在辦公室里。團長正為學習回來的這些人去向發(fā)愁:“每個連發(fā)一個人的話人不夠?。 ?/br> “那就距離近的2個連分一個衛(wèi)生員,其他的技術員什么也是一樣?!闭嶙h。 “只能這樣了,不過這個成績最好的得留在團里?!?/br> 政委看了眼名字,叫張五妮,:“嗯,就她留在這,衛(wèi)生所收拾出來了嗎?” 他轉頭問管后勤的丁家林。 “收拾好了?!?/br> “要不是以前的老醫(yī)生病退了,她是不可能留在場部的!”團長感慨道,這人和人的運氣就是不一樣,那么多人想來場部,因為場部是他們團的大本營,直營的廠都在這兒,這邊工作機會也多,比當農民輕松多了。 落英知道自己會留在場部時候并沒多激動,但當她看到屬于自己獨立的衛(wèi)生所時,才興奮起來。 這年頭能有個獨立的宿舍太不容易了,衛(wèi)生所是兩間大屋子,大屋后面有一小間帶灶頭的廚房。 東邊大屋分為2間,前面是藥房兼診室,后面是落英臥室,連接臥室炕的灶頭在后面廚房里。西邊那間大屋隔成2間做病房,里面的炕也都盤得好好的。 這里就看看小病,所以沒有手術室,真要動手術還是要去哈市。 “五妮姐!”門口蔣琴在喊她。 落英轉頭一瞧,驚喜在這兒看到了老相識:“蔣琴,你現在調到場部來了嗎?” “是啊,你剛去進修,我就調過來做文員了。” “那真好,不然場部都沒熟悉的人?!?/br> “那我經常來找你玩?。 笔Y琴還是蠻喜歡這個大自己幾個月的jiejie的,在她身邊就覺得很安心。 兩人幾個月沒見,關系好像有些生疏起來,說話間也少了些熱絡。 “當然可以啊!對了,給你帶了禮物,你進來!” 蔣琴倒不好意思起來,好像這個禮物是她張嘴要來的一樣:“不用了,五妮姐,我就是隨便說說的?!?/br> “我可不是隨便答應你們的啊,快看,喜歡嗎。”落英拉著她到了藥房里的臥室里。 不管哪個年代,女人都是愛美向往美的??臻g漂亮的飾品多得很,她不敢送,選來選去,選了這個年代大家接受度最高的絲巾,介于這個年代什么事情都要上綱上線,有圖案的她怕有問題,被說小資什么的,只拿了3條純色的,豆沙色、大紅和粉色。 蔣琴家里好東西很多,這3條絲巾手感一摸就是真絲的,顏色鮮艷又洋氣:“這個粉色好漂亮,這個粉色是什么粉!”顏色太漂亮了! “深粉是豆沙色,你看像不想紅豆沙!” 她還是第一次聽說豆沙色:“五妮姐,在哪兒買的?”她亮晶晶的雙眼看著落英,希望得到答案。 說謊話太難了,她看了看門外,壓低聲音說:“我在黑市買的!” “啊!”蔣琴惋惜極了。黑市那就是可遇不可求了,自己去估計也買不到了。好想三條都留下啊,可知道不能開口,會讓五妮姐為難的,選擇困難癥的她糾結死了:“大紅色鮮艷,粉色可愛,豆沙色好特別!”現在市面上的絲巾大都是紅色,猶豫再三后選了更適合她的嫩粉色。 “我選好了!”蔣琴心滿意足的撫摸著粉色絲巾,聲音里都帶著愉悅,得到禮物尤其是喜歡的禮物,這個感覺實在是太棒了。 兩人之間的隔閡似乎一下子就沒有了。 落英臉上帶著姨媽笑:“豆沙粉也給你吧!” 蔣琴死命地控制住要伸出去的手:“不,不,不!”她一連三個不,似乎這樣就是真的不想要:“我先回去了,晚上請你好吃的?。 迸伦约菏懿蛔≌T惑,一溜煙地跑出去了。 落英笑了笑,蔣琴真的收下自己也不會覺得她貪心,漂亮的小姑娘戴著好看的絲巾,就像鮮花在漂亮的花瓶里綻放,比她自己戴都高興。 七連收稻一直忙到天色昏暗才回連隊,吃完飯?zhí)煲呀浐谕噶?,?/br> 淑敏挑著2個空桶去井邊打水洗洗澡。干了一天活,身上又臭又灰,不洗沒法睡。 宿舍大缸里的水是值日生打好的,其他人只能早上洗漱用,晚上洗澡都要自己去打水。 所以哪怕她非常累了,還要打起精神去挑水。 好在井是壓水井,只要壓手柄就能有水上來,不是老式地扔水桶進去的井。 張國棟端著搪瓷盆從宿舍出來后,看到姜淑敏擔著水桶要去井邊打水,便一直站在路燈旁的陰暗角落里,想等她走了自己在去井邊洗澡,他們男生只要不是數九寒天,都是在井邊直接沖洗下。 滿滿兩大桶水,對于姜淑敏來說,顯然太重了,她走得搖搖晃晃,走了幾步路兩桶水已經灑一半了,她眼窩一酸,心中絕望地吶喊著 太難了,太累了!誰來幫幫我! 張國棟看到姜淑敏歪歪斜斜地挑著水桶,好像立刻就要摔倒了,擔心得急忙跑上前說:“用一只手扶著扁擔就好,另外步子別太大,走小快步!” 姜淑敏被不知道從哪里竄出來的張國棟嚇了一跳,桶晃得更厲害了。 見她還是吃力,張國棟放下手中的搪瓷盆,追上兩步:“我?guī)湍?,”不容分說地接過姜淑敏的扁擔。 姜淑敏揉揉自己的肩,默默跟在他的后面,張國棟把水送到她宿舍門口看了她2眼,見她始終沒抬頭,只好說了聲就走了。 姜淑敏看著張國棟在昏黃燈光下移動著的長長影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落英在整理藥房的藥,這些都要登記造冊的。 “快,醫(yī)生,醫(yī)生呢?”一個人率先沖了進來,聽說團部新建了衛(wèi)生所,離這里最近的9連知青帶著傷者過來了。 落英穿著白大褂問道“怎么了。” “被鐮刀割到腿了!”后面2個人扶著一個人進來了,他腿上用繩子綁了一道,大概是止血的。褲腿上都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