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比起雷導，張琦彥的口碑還沒那么糟糕，但他本人完全開心不起來。

    他！這幾天死命抹黑攻擊的對象居然就是他最欣賞的文學家！他從小就喜歡俞一松的作品，喜歡作品中那種克制的溫柔?？梢哉f俞一松是讓他對文學產(chǎn)生興趣的引路人。

    只要想到他會因此討厭起他，他就恨不得穿越到三天前，把那個腦子進水的自己狠狠揍一頓。

    再回憶起這段時間，雷導和簡向陽這兩人一直在他們面前大肆吹捧顧陽，張琦彥也反應過來了，他們的目的就是通過拉踩讓他們對顧老師產(chǎn)生惡感。而他蠢蠢地自己跳入這個坑了，成為他們手中的槍。

    他們之所以針對的原因不外乎就是因為顧陽品格高尚，不愿意弄虛作假，配合他們所謂的劇本。

    他倒是想不管不顧地直接爆料這件事，但架不住他們這些嘉賓后來都重新簽了一份合約，對這事得守口如瓶，不然得付違約金。

    張琦彥越想越憋屈，險些把自己給憋出毛病了。

    事實證明，節(jié)目組也并非鐵桶一塊。

    很快就有所謂的工作人員出來爆料，雷導之所以刻意針對顧陽，都是因為顧陽不愿意買賬，不肯配合他們走劇本，非要來個公開公正公平的競賽，打亂了導演和投資商的計劃，所以他們才對他恨得牙癢癢的。

    工作人員最后又吐槽節(jié)目組臉大如盆，明明是前導演有眼光，力排眾議請了顧陽過來，甚至給他一份寬松優(yōu)渥的合同，和現(xiàn)任節(jié)目組班底半毛關(guān)系都沒有，他們也好意思往自己臉上貼金在那邊凹人設。

    爆料一出來，一直追下來的觀眾們也炸了。他們追這綜藝節(jié)目，不就是想看那些才華橫溢的小jiejie小哥哥們在賽場上展現(xiàn)自己的光芒嗎？誰想看一群人演戲?。?/br>
    就因為顧陽不肯同流合污，就下力氣抹黑他，節(jié)目組還能再惡心一點嗎？

    幾期節(jié)目下來，好些選手都吸了一波粉。這些粉絲都真心實意認為自己支持的選手有真材實料，要是走劇本的話，肯定要被打壓，也虧得顧陽人品高潔，才讓他們能夠公平比賽。

    于是觀眾們齊心協(xié)力地辱罵節(jié)目組，辱罵重點自然是作為罪魁禍首的導演。

    還有人直接做了個長微博掛節(jié)目組，轉(zhuǎn)發(fā)抽獎走起來，長微博短短一個小時便轉(zhuǎn)發(fā)上萬。

    節(jié)目組被噴得只能關(guān)閉評論功能，禁止轉(zhuǎn)發(fā)。

    但這樣的做法反而激怒了觀眾，大家直接把抵制詞條刷起來，準備到時候讓收視率和點擊教節(jié)目組做人。

    ……

    【看到那些枇杷樹了嗎？都是我為龜兒子雷豪種的。】

    【把雷豪傻逼給我打在公屏上】

    雷導的原名是雷豪，他看著網(wǎng)絡上那些辱罵他的人身攻擊，忍不住打了個冷戰(zhàn)。以前他錄制節(jié)目時，為了話題和點擊，沒少用剪刀手來斷章取義，帶節(jié)奏讓水軍黑嘉賓。

    那時候的他，都是作為棋手高高在上地安排其他人的角色，如今他也體會到了一次什么叫做網(wǎng)絡霸凌。

    就在昨晚，他還是風光無限人人羨慕的導演，而現(xiàn)在卻人人喊打。

    “要是讓我知道是誰做的，我非要讓他后悔出生在這世界上?！?/br>
    他眼睛因為一夜沒睡而多了不少紅血絲，下巴長出了一圈胡茬，黑眼圈濃得像是用畫筆畫上去，整個人憔悴得不行。

    直到現(xiàn)在，他都不知道那音頻為什么會被泄露。他也打電話和營銷公司對峙，對方卻死不承認和他們有關(guān)。

    然而他現(xiàn)在也只能放幾句狠話。

    雷導手抓著自己的頭發(fā)，心急如焚，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解決現(xiàn)在的困境?；蛟S他可以打電話給顧陽道歉，好好跟他賠罪。對方好歹也是一代大家，不至于非要和他過不去，只要他好好賣慘一下，應該就會原諒他。到時候讓他出面發(fā)個聲明，網(wǎng)友們也不會死揪著這件事不放。

    只是他才撥打了過去，接電話的卻不是顧陽，而是沈小胖。

    雷導被對方劈頭蓋腦罵了一頓后，就被掛電話了。

    他不死心，繼續(xù)打，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被拉黑了。

    實在不行，就找簡向陽，讓顧家出面。網(wǎng)上不是說了嗎？顧陽很有可能和顧斐然認識，說不定會看在這一點上，對顧家寬容一些。

    只是他剛想打簡向陽電話，便收到一則消息。

    電視臺覺得他現(xiàn)在不適合擔任《華國詩詞大會》的總導演，準備給他放個假，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雷導直接傻了，想也知道這一放假，只怕他就要被發(fā)配邊疆了，誰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有工作。

    電視臺這是打算把他當做棄子了。

    他急忙找人打聽這件事，等得知節(jié)目新導演身份時如遭雷劈。

    新導演不是別人，正是之前被趕走的孫導，最開始也是他選出了顧陽。

    顯然電視臺經(jīng)過權(quán)益衡量以后，決定犧牲名聲已經(jīng)惡臭了的他，再次回頭找孫導。畢竟孫導和顧陽關(guān)系更好，這舉動能夠安撫住對方，以免對方直接選擇解約。

    在一個月前，他擠下孫導，從他手中搶到了這份工作。如今風水輪流轉(zhuǎn)，換成他被趕下臺，孫導重新上位。這對于他來說，的確是莫大的諷刺，也狠狠把他打擊到了。

    可想而知，這事傳出去以后，他絕對會成為業(yè)內(nèi)的笑柄。

    他閉上眼，只希望顧家能夠給力一點。

    ……

    然而被雷導給予厚望的簡向陽此時都自身難保了。

    顧陽身份一次又一次的反轉(zhuǎn)，完全打亂了他原本的計劃，讓他驚慌失措。他第一反應就是回家找自己的父親，向他尋求幫助。至少不能讓網(wǎng)絡上這把火燒到顧家身上。

    雖然顧家也有點人脈，但那點人脈在顧陽身份面前根本不算什么。可以說他在文學領(lǐng)域，是當之無愧的大牛，國寶級人物，大家護著還來不及。

    當他憂心忡忡地回到家，被領(lǐng)到書房里，一抬頭就看到了一個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顧陽。

    他的心咯噔一下，然后聽到父親冷厲的聲音。

    “孽子，跪下，跟你曾曾曾伯父道歉。”

    第一百五十章

    簡向陽的冷汗當場下來了。

    他算了一下這輩分， 也就是說他們的曾曾祖父顧斐然是顧陽嫡親的侄子了？之前他還私下吐槽顧陽為了博眼球故意蹭顧家熱度，敢情人才是真正的顧家人，那么他說的那些關(guān)于顧斐然的事情都是真的了？

    而他這段時間的行為毫無疑問是欺師滅祖。

    簡向陽的心情很復雜， 一方面害怕父親會因此狠狠懲罰他， 甚至不讓他進家門，一方面又感到自豪。他們顧氏一族果然人才輩出， 不僅有書畫雙絕的顧斐然，還有著名學者顧陽。

    他連忙磕頭，這個頭可以說是磕得真心實意，“曾曾曾伯父對不起， 之前我一時鬼迷心竅， 走了歪路，有眼不識泰山，大水沖了龍王廟， 冒犯了您老人家， 我在這里跟您磕頭賠罪。”

    他磕得額頭都發(fā)紅了， 要是磕頭能換來顧陽的另眼相待， 讓他磕一百個都沒問題。

    顧默將小兒子的行為收進眼中， 眼底多了幾分滿意。向陽這孩子還是比較識時務者的，一上來就道歉認錯， 磕頭也磕得很響亮。老祖應該不會和他計較太多， 雖然之前有些不睦，但畢竟沒有造成什么實質(zhì)性的傷害，反而讓老祖的身份公開了， 而且大家都是一家人。

    有顧陽這塊招牌， 他們顧家不愁再次興旺。

    顧默還在這邊做白日夢， 卻聽到顧陽冷淡的聲音傳來。

    “你也跪下?！?/br>
    顧默呆了呆， 手指著自己，“我？”

    這事從頭到尾他都沒插手，而是讓小兒子自己行動，怎么也怪不到他頭上吧？

    “子不教父之過，上梁不正下梁歪，你難道沒錯嗎？”

    顧默一把年紀了，還被顧陽教訓，臉上未免有些掛不住。

    “我忙著家族事業(yè)，家里兒孫又多，所以有些管不過來……”要是當著兒子的面被教訓，那他以后還怎么擺父親的派頭？顧默下意識為自己辯解，他是顧家的家主，他怎么可能會有錯。

    “是挺忙的。忙著和副校長研究如何把陳校長趕下臺?！?/br>
    “忙著出軌秘書，給別的男人戴綠帽子?！?/br>
    “忙著拍賣斐然的遺物，利用這些錢繼續(xù)過你們奢侈的生活。”

    “忙著利用顧家的身份哄騙無知少女，給他們洗腦當你的情婦。”

    “忙著培養(yǎng)孫女成為豪門佳媳，好靠裙帶關(guān)系雞犬升天?！?/br>
    “的確忙得不得了?！?/br>
    顧陽的臉色依舊平靜，聽不出喜怒哀樂。

    顧默卻從中嗅到了暴風雨來襲的氣息，他的身子都有些站不穩(wěn)了，大冬天的直接汗流浹背，嘴唇顫抖著。他完全沒想到顧陽居然對他做的這些事了若指掌，如今當面說開，讓他仿佛被剝光了衣服暴曬在陽光下。

    事實上，這些事都是沈小胖幫忙查出來，沈小胖甚至還送上了好幾根藤條，表示那些藤條打起來很疼，還打不壞。他在這方面經(jīng)驗很夠。

    但顧陽沒打算揍人，畢竟顧默年紀大了，他揍一頓的話，萬一沒留手，一命嗚呼就不好了。

    “您打我罵我都可以，我錯了?！?/br>
    顧默先認錯再說，他都這年紀了，老祖宗就算要教訓他，頂多就是罵他一頓罷了，最多就是臉面沒了。只是頭上多了這么一座鎮(zhèn)山太歲，以后都得縮著脖子做事。

    都怪向陽這孩子！他沒事招惹老祖宗做什么，之前的顧陽對顧家都是放任的態(tài)度，要不是被向陽氣到了，根本不會出面，而是繼續(xù)過自己隱居一般的生活。

    他心中把簡向陽罵了個狗血淋頭，但說有什么悔意，還真沒有。他們這個圈子里不都是這樣嗎？比起其他玩的開的，他已經(jīng)算是比較老實了。

    顧陽什么人沒見過，顧默那點小心思早被他看得差不多了。他微微點頭，“你都這把年紀了，打你罵你的話，你臉面也的確過不去?！?/br>
    顧默心中一喜，正要開口表達自己痛改前非的決心，就聽到顧陽說道。

    “所以我把你做的那些都寫成了一份報告。與其等著別人舉報，你不如自首吧。”

    “三天內(nèi)不管你有沒有自首，我報告都會交上去?！爆F(xiàn)在主動交代，還能自首減刑。

    顧默一口氣險些沒上來，差點一命嗚呼。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幾乎要懷疑起自己的耳朵，他剛剛是不是聽錯了？老祖宗居然讓他去自首？他這把年紀了，要是進監(jiān)獄的話，只怕得死在里頭吧？

    他表情都扭曲了，“老祖宗，我是顧家的家主。您不怕影響到顧家的聲譽，連累到顧家的子孫后代嗎？”

    如果顧陽是活人，顧默肯定不會這么老實規(guī)矩，有的是法子整治他，就算是長輩又如何，只要他們不認什么都不是。但架不住顧陽不是人啊，他想走就走，顧家根本困不住。他一個活人，怎么對付一個死人？

    為了給自己解圍，他只能拿出顧家的聲譽說事，試圖說服顧陽。

    顧陽依舊是那副冷淡的模樣，語氣平靜無瀾，“你們?nèi)粽鏋轭櫦衣曌u著想，就不會做這些事了?！?/br>
    他們活人自己都不在乎。

    他想了想，說道：“你的曾曾叔父還被關(guān)過，你不會是第一個坐牢的顧家人?！倍嗨粋€不多。

    “到時候我會讓人給你送一些書進去，不會讓你在里面虛度光陰的?！?/br>
    顧默幾乎要窒息了，“可是萬一我死在里面呢？”

    顧陽抬眼看了他一眼，“那正好和我一起作伴。死了以后，有一定概率狀態(tài)會回到年輕時，說不定你的記性會更好，到時候上課也不會那么吃力了。”

    顧默想象一下那死了都沒法解脫的未來，再也承受不住這個打擊，直接暈了過去。

    簡向陽在旁邊安靜如雞，一句話都不敢說。

    父親在他心中就是那巍峨的山峰，難以逾越，然而現(xiàn)在這座山徹底倒塌了。

    連父親都在顧陽面前走不過一個回合，更別提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