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心意懵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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簼火舔舐暗夜,熾熱的枝條逼波作響。夜闌同羽竹過來相商議事。 夜闌持著酒袋喝酒,講著星支幻陣:「星支長隱在身后,無從辨識,每次入陣都是白搭,徒增傷兵。星寧夕說,她能拿下星支長,想來也只能靠她岱山門才有的功力?!?/br> 洛青凜道:「什么意思?」 夜闌看了看星寧夕,道:「你說過,要替我們破幻陣,拿下星支長?!顾惹斑€有些防著她,既然洛青認(rèn)可,自要讓她上陣。 星寧夕聽了,冷冷道:「下回我同你去,我自己入陣就成。天門有一咒術(shù)能封印星支長,他便不能再佈陣?!?/br> 辰昕奇道:「有你說得如此輕松?!?/br> 「那些咒術(shù)本就環(huán)環(huán)相克。只是君主施咒發(fā)令依靠傾天劍,若無傾天劍,至少得用把氣場豐足的劍器。我這回出蘭臺…又是莫名,還未來的及替自己配把劍…?!剐菍幭Φ馈?/br> 洛青道:「可用青冽劍?那咒術(shù)你教我,我應(yīng)練得起,我代你進陣,你甫遭逢變故,我聽著你不適合進去?!?/br> 「叁哥,你也不適合進去。況且使那咒術(shù)需得精熟,讓星支長反噬就不好了。青冽劍能否借我試試?」 洛青點頭,取下腰際間的劍,遞給星寧夕。 星寧夕方接過劍,手上一陣暖意暗生,輕輕涌動,卻不放肆,收歛得極好。她有些吃驚,起身持劍出鞘,凝神持了個訣,舞在空中。簼火明滅不甚明亮的暗夜,閃了些銀光,似星子破天。她為銀光照亮的雙眼,有些邪沉,倏地又恢復(fù)昔日的清亮。點了頭道:「甚好。」 洛青瞧她神色,皺起眉:「我看你神色不對,那咒術(shù)邪門。還是換個法子,不能讓你冒險?!?/br> 星寧夕收刀入鞘,遞給洛青,坐下調(diào)了調(diào)息,白棠花香瞬然漫散在風(fēng)中。半晌,微微笑道:「叁哥你這劍甚好,正直收斂,應(yīng)能無礙。還有個好處,這咒術(shù)要解需得施咒的劍,如此即便星支長回了門,傾天劍也破不了封印?!?/br> 夜闌抬眉,冷厲道:「回岱山門?不能讓他回岱山門。我要他整個星支祭奠我營下失喪的兄弟?!?/br> 星寧夕聞言,望著搖曳的火苗,思量半晌,再抬雙眸,道:「岱山門有過在先,傷了你許多人,我…原不應(yīng)說什么。只是森門林中許多力量無法言喻,星支持守咒術(shù)、預(yù)言,需得星支長靈氣鎮(zhèn)著。否則,岱山門走火入魔,生靈涂炭,實為大患。」又道:「封了星支幻陣,你們能大舉入城。寧夕只有一個請求,放了星支人,讓他們回岱山?!拐Z畢,向夜闌大禮伏拜。 她明明巴不得殺了他,為了岱山門,卻寧可低聲下氣,如今她倒是很懂求全忍讓。夜闌冷眼瞧她,不為所動:「你若心在岱山門,便休與我月盟為伍?!?/br> 洛青不忍,伸手扶她道:「你先起來?!?/br> 星寧夕抬身,仍是跪著。憂傷道:「我沒有要脅的意思,你們?nèi)羰遣辉?,這幻陣,我還是會進去。只是岱山傾頹,對西疆沒有好處?!?/br> 她既已作小伏低,夜闌如劍的厲眼,緩消了火光,抬眼相詢洛青。 洛青又望了望辰昕,辰昕皺著眉,不置可否:「倘若你有閃失,幻陣捲土重來,豈不失算。好不容易破了陣,實無放人之理,永絕后患是上上策。」 星寧夕道:「這封印之術(shù)我有九成把握,既封上了定不會有閃失。若是封印時便失敗了,星支長向我出手,幻陣也會有波動,你們趁勢上去拿人,也來得及。這是減少死傷最好的法子了?!?/br> 洛青輕牽起星寧夕,掂量半刻,一嘆,終應(yīng)了她。 眾人且相議,后日便由夜闌,領(lǐng)大伙兒前往陣地。 當(dāng)晚說好了,岱熙、山藤與洛青輪番守帳。這夜,星寧夕卻不知為何,睡得甚不安穩(wěn)。夜半驚醒,冷汗涔涔,掀簾想出去透透涼風(fēng)。 一出帳,見洛青正坐在他帳前守夜。 洛青為她腳步驚動,喊住了她,指了指身旁道:「怎么?睡不著么?過來坐吧?!?/br> 她依言緩走上前,在洛青身旁坐下,揉了揉腦袋道:「前幾日都在夜闌帳里,著惱尤甚沒有察覺,今日卻心神不寧,似是愈近岱山門有些心煩,或是昨晚使那咒術(shù),有些影響,總做些奇怪的夢?!?/br> 洛青端詳著她神色,道:「行么?要是吃力,再想辦法,我不愿你涉險?!?/br> 星寧夕搖搖頭,淡淡笑道:「沒事?!?/br> 洛青一嘆,道:「岱山和你,都藏了不少東西…。」 她端凝遠方,靜靜道:「岱山…。我曾與師妹溜進后山,追逐狼群,聽風(fēng)雨森木嗚咽,溶雪與春芽萌發(fā),萬物皆有靈。叁哥,你也懂琴,人擁生殺念想,好比抱五弦琴,偕天地同歌,生息之音滋潤;凄迷殤音,卻摧人心智。如今岱山刀光劍影,悲鳴不絕,我…卻無能為力。」 洛青細(xì)細(xì)聽著,她,和她說的話,很令他著迷。見她一臉頹然,憐惜道:「寧夕,你不正在努力了么…。從前我跟著長老奔波歷練,囂塵長路,偶爾讓我困惑,不懂這些殺伐是為了什么。相較于東疆戰(zhàn)事,西疆如今算得上十分安寧。有時我在市集口,看孩童嬉鬧,隨手摘拾葡萄,騎驢追逐;婦女圍坐,談天編藤,安逸無憂。我漸漸明白,自己身上的責(zé)任,所以…,即使厭倦殺伐,我始終還在這里。你也扛著重責(zé),卻無人同你分憂。寧夕,岱山門是你本家,卻又不復(fù)已往,那么…不如讓我,陪你?!?/br> 她震動地望著他,洛青青年扛責(zé),歷練出沉著穩(wěn)重,久經(jīng)世事,頗能懂她心思。她,有些感動。 她眼里幾許愁緒,一池秋水,裝著滿天星斗,美得令洛青轉(zhuǎn)不開眼。忍不住溫柔拉過她,將身上的披衣,展開一半覆在她身上。 洛青突如其來的親暱舉動令她緋紅了臉,她這兩日見到他,很是高興,現(xiàn)在忽想起他在白棠花海的一番表白,頓時又侷促起來。 洛青感覺她身子一僵,溫柔地道:「風(fēng)有些涼,你別受寒?!?/br> 她抱膝縮在尚有洛青馀溫的披衣里,好像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洛青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問道:「寧夕,你剛說,前幾日…夜闌都讓你睡他帳里?」 她一楞,抬起頭,有些期待地道:「怎么樣,可以打他了么?他無禮又無恥,他…。」 洛青眼里閃過一絲焰光,沉著臉勉強一笑,揉了揉星寧夕的發(fā),道:「對不起,我不會再讓他有機可乘,你…若是拿我擋他,我不在意。」 她想洛青指的,應(yīng)是他堂主的身分,卻想起夜闌那天問起她與洛青是否在一塊兒。她臉又一紅,忙轉(zhuǎn)過臉去。然洛青想的,其實與她一致,他知道夜闌并不顧忌他堂主身分,卻還惦念幾分兄弟之情。兄弟的女人,自是碰不得。 他見她一臉緋紅,有些滿足,滿眼含笑。忽然,又板起臉道:「寧夕,聽說你在他那里,灌了不少酒?」 星寧夕一愣,心里一涼,他好像很不喜歡她喝酒,訥訥地道:「我…是不該喝,只是那天心情特差,他們又好多東西問我,我想喝醉了,便不用管他們了,也什么…都能忘了?!?/br> 洛青神色淡淡,道:「醉了,雖然什么都忘了;發(fā)生了什么,你也都不曉得。日后別再陌生人跟前喝酒?!?/br> 她悄聲道:「他們…不是陌生人,只是有點煩?!?/br> 洛青凌厲地看了她一眼,嚇得她連忙躲回披衣里。 見她楚楚可憐,他心里軟了幾分,她約莫…是想起了什么,又真的很想忘了。再開口,柔了幾分,道:「下回要喝,找我吧。醉了,也好有人護著你?!褂止首鬏p松道:「星子剛過半,還要一會兒才日出,你若不想回帳,在這兒趴一下吧,我替你守著。」 洛青從前對她周到有禮、溫和磊落,漸已變做無微不至的溫柔。她想起開在他手上的花,對心里的悸動若有所覺,趴在膝上無語,睜著大眼,卻是睡不著了。 洛青也睡不太著,暗自思索著,這夜闌,桀驁不馴,風(fēng)流成性,歸在自己堂下,喚自己一聲堂主,終究是前堂主的兒子,坐擁實兵,對自己沒幾分敬意。然他是個帶兵的料,一直以來將西疆守得牢當(dāng),對兄弟掏心掏肺,百般護內(nèi),一票兄弟對他亦是拋頭顱灑熱血的服順相挺,就是自己也得禮遇他叁分。 夜闌是西一的孩子,不若洛青與辰昕山藤這般相熟,但也時常處在一塊兒,直到夜闌赴東疆隨長老另學(xué)陣法帶兵,才比較少見到。夜闌過去很認(rèn)他這幾位兄弟,自不擔(dān)心他有反心,他對月盟一片赤膽忠誠,更無法置喙。說來,只能私下解決。但找他一戰(zhàn),終要傷人,眼下大敵當(dāng)前,也萬不能落了任何不和睦的口舌。思來想去,他若要對星寧夕出手,甚或開口向自己討人,他還真拿他沒辦法。 于是,一早,夜闌掀帳出營,便見著洛青又鐵著一張臉,站在帳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