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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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路凍,鵝毛般的雪鋪在街道上,京中已是大片的白。 房內(nèi),許斐獨(dú)自喝了藥,片刻后將碗置于桌上,面色與往常無二。 慧言在門外探頭探腦,問道:“主子,要不要拿些蜜餞來?”他見夫人在家時(shí),自家主子總要吃蜜餞,才有此一問。 許斐瞥他一眼,不答:“夫人可曾回來?” 今日正是出成績的日子,憐兒早早去了書院。他原也是要一同去的,可莊憐兒見他渾身微熱,外頭又是風(fēng)雪天,怎么說也不同意。 算算時(shí)辰,此刻臨近午時(shí),慧言順著他的話往外看去:“還未曾有消息。” 許斐頓時(shí)沒了興致,往內(nèi)室走去。他不曾上塌,而是倚在熏爐旁看書,另一手還抱著暖手爐。 待他翻過兩頁,莊憐兒才從書院折身歸家。 早晨出門之前,許斐幫她挑選了一番,莊憐兒對(duì)自己此番年考甚是不安,許斐還安慰了她許久,最后幫她找了件紅色的冬裝來,煞有其事道:“紅色最為喜慶?!?/br> 她身著一身艷色的衣袍,裙擺上掛著晶瑩的雪花,走動(dòng)間掉落在地上。憐兒快步進(jìn)房,行到他面前,大口喘著氣:“阿斐!阿斐?!?/br> 她眉眼彎彎,面上被風(fēng)吹得發(fā)紅,許斐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不自覺低了聲音:“怎么了?” 憐兒反握住他微熱的手:“我是榜首……同年里,我是榜首?!?/br> 她擔(dān)心自己沒考好,特意從最后一名開始看,從右邊走到左邊,一路抬起頭,脖子都酸了,最后才在最上頭找到自己的名字。 莊憐兒從前在考學(xué)這方面就名次不錯(cuò),如今苦讀了幾個(gè)月,能有這樣的結(jié)果,許斐并不感到過多意外,他誠心道:“夫人近來受苦,如今終于得償所愿,該好好慶祝一番?!?/br> 他問她:“憐兒有沒有什么想要的?” 莊憐兒解下厚實(shí)的小襖,認(rèn)真想了想:“沒有?!?/br> 她什么都不想要——卻不知道這才是最難滿足的。 丫鬟們進(jìn)來換了一盞熏香,紫珠領(lǐng)著她們?nèi)鞑恕?/br> 許斐特意等她回來一起用膳,莊憐兒心尖上還泛著喜悅,她難得吃到發(fā)撐,撐著腰身有些懊惱。紫珠又叫人拿了些消食的酸湯來,喝完之后在院中來回踱步,還是難受,便幫忙收拾東西。 明日就要起身去小寒山,許斐的內(nèi)外物件都是慧言幫忙打點(diǎn)的,憐兒從前也并不了解。 她睜大了眼,指著面前一個(gè)小小的黑瓷茶盞:“這是你的杯子?!?/br> 許斐頷首。 “這些也是?”憐兒又指了指一旁的其他幾個(gè)茶盞。 她知道許斐挑剔,卻不知已到了這個(gè)地步。 青釉底的茶盞用來喝白茶,黑釉兔毫的茶盞用來喝白乳茶,鳳紋碗是配著龍鳳茶用的……至于那個(gè)黑瓷茶盞,則是為了襯出龍園勝雪的純白茶色而備著。 憐兒家中殷實(shí),但遠(yuǎn)沒有這些講究。 她也會(huì)斗茶點(diǎn)茶,可也沒有如此細(xì)致分過。許斐僅僅是茶盞都有足足叁十多樣,又何須再提湯瓶茶籠那些雜物? 她眼神閃爍,盯著一旁的許斐半晌。 許斐順著她的目光湊到她身邊:“夫人怎么這樣看我?” “我前段時(shí)間讀書,你勞心費(fèi)神地照顧我,”憐兒面容微窘,“其實(shí)你這般人物……不必做到那個(gè)地步。你對(duì)我是好了,倒顯得我好像一點(diǎn)都不在意你?!?/br> 香爐中“啪”響了一聲。 許斐渾身懶散,倚在一旁的茶案上,含笑道:“夫人雖然不說,但我知道你是極在意的?!?/br> 憐兒心底羞澀,口上卻偏不服他:“你怎么知道?” 他被說問得愣住,面色微白,喃喃道:“不是如此么?” 見他擰起眉,憐兒趕忙改了口:“是真的,是真的,我當(dāng)然在意你?!?/br> 許斐抱住了她:“我就知道夫人心里是有我的?!?/br> 好rou麻。 憐兒紅著臉想,卻沒有拒絕,而是反手抱住了他。 許斐第二日起身時(shí),氣色總算好了些。 二人定好下午動(dòng)身,年前再回。小夫妻早早與父母吃過了早膳,憐兒中午也帶著許斐回莊府見了一趟自家爹娘。 莊才盛在桌上照例關(guān)心了一番二人,小滿圍著許久不見的jiejie說話。 小孩子總覺得周遭的一切都很新奇,想要分享給別人,小滿躺在jiejie腿上玩手指:“哥哥馬上就回家了,jiejie知道嗎?” 許斐正在與莊才盛說話,似乎并未注意到二人。 憐兒朝她噓聲:“哥哥不當(dāng)大將軍了,羞羞,咱們幫他保密?!?/br> 小滿似懂非懂。 她跟莊成則從小就打架,打得鼻青臉腫不在少數(shù)。莊小滿思索一番,跳下憐兒的膝蓋,做了個(gè)鬼臉:“我不要,我要告訴大伙兒他在軍營尿褲襠了!” 她說著就往后院里跑,憐兒拿她沒辦法,跟在后面追過去。 這頓飯吃的她滿頭大汗,告別父母之后,二人往小寒山動(dòng)身。 許斐端坐于內(nèi),靜默不語,只是望著她。 憐兒擦了擦額頭的薄汗,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你瞧著我做什么?” “我聽到你今日與小滿的話了。”許斐緩緩道。 他語氣輕柔,聽不出什么不滿。憐兒做賊心虛,正要開口解釋,許斐又幽幽道:“你從來不曾那樣對(duì)我說話?!?/br> “……”莊憐兒哭笑不得,“你也是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