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wèi)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道：“公子回去吧，長安君說不見就不會見了?！?/br>
    趙政思索了一下，拱袖行禮，轉(zhuǎn)身離開。侍衛(wèi)松了口氣，好歹能聽進話去，唉。長安君也是，明明經(jīng)常偷偷去看公子政的，怎么真的能見面了，又反而不見了呢？

    他們還沒來得及想出個所以然，忽然聽見不遠處的侍衛(wèi)喊了起來：“哎哎！干什么！有人翻墻啦！快攔住他！”

    第11章百歲之后

    已經(jīng)晚了。趙政早就輕車熟路地翻了進去，嚇倒一眾守在門口的侍者。

    認清是秦國公子政后，侍官忙小聲道：“長安君已經(jīng)睡下了！公子……”

    房間里傳來一道略虛浮的清朗的聲音：“讓他進來?！?/br>
    這聲音微微沙啞，聽得出病得非常嚴重，趙政陰郁的神色終于瓦解，他微微有些激動地推開門。

    撲面就是濃郁到讓人暈眩的藥味。

    嬴政半倚著靠枕，隔著一層層紗簾轉(zhuǎn)頭望過去，“就在那兒吧，別過來?！?/br>
    趙政卻沒有聽他的。他慢慢往前走了幾步，一層一層掀開紗簾，低低道：“我是來看先生的?！?/br>
    嬴政抬眼，看著簾幕后那道清瘦的影子一步步走過來，道：“長高了?！?/br>
    趙政掀開了最后一道紗簾。

    嬴政下意識擋住了眼睛，別過頭去。

    他實在不想被對方看到自己病殃殃的模樣。

    趙政坐到床邊，握住嬴政的手，將錦囊放到他手心。同時捧住嬴政瘦削的臉，讓他慢慢面向自己。他低聲道：“先生，我要回秦國了?！?/br>
    嬴政閉著眼低低嗯了一聲：“我知道?！?/br>
    趙政只是沉沉看著他。

    先生病得都快讓人認不出了，他的心像是被刀割了一樣疼。

    他壓低了聲音，好像怕驚擾到對方一般，輕聲道：“三天后就要啟程回秦國了，先生會去送我嗎？”

    嬴政微微睜眼，他當然想去，但是這具身體實在已經(jīng)病入膏肓，血都吐了好幾次。光是這樣躺著，心口都在痛，經(jīng)不住任何顛簸。

    趙政看著嬴政的眼睛，發(fā)現(xiàn)先生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好看、明亮。

    他瞥見了床榻邊的一塊手帕，上面有大片的血跡。趙政想要拿過來看看，卻被嬴政抬手攔?。骸翱峙滤筒涣四懔?。”

    趙政頓了一下，手指微微蜷起。自從和先生斷絕了來往，他已經(jīng)學會很好地克制自己的情緒，他在學著如何做一個喜怒不形于色的君王。但是這一切的準則，到了這個人面前，都不堪一擊。

    他無法忽視心中那種極度難過的感情，更無法讓自己對這個人冷漠。

    他抬頭望了望上方，將眼淚忍了回去，才再度看向嬴政：“這個錦囊先生從未拆開過，為什么。”

    他特意打了秦國風俗中的結(jié)，不是很難解，但是他能看得出這結(jié)從來沒有解開過。

    嬴政抬手，將錦囊還給他，道：“當然是等著你來解?！?/br>
    趙政微微一怔。

    嬴政太了解這孩子的心思了

    他垂了垂眸，“來，給先生戴上?！?/br>
    趙政沒有說話，或者他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什么。他解開了繩結(jié)，取出那枚百歲鎖。五色絲穿過了銀孔，又串了一些五色珠玉，搖晃的時候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非常漂亮。

    這不是很稀罕的東西，甚至略為普通。嬴政上一世坐擁天下，什么沒見過。但是此刻，他看著這個百歲鎖，卻覺得它勝過他見過的所有奇珍異寶，比什么隨侯珠和氏璧都要美麗。

    他微微起身，趙政順勢俯身過來。

    趙政將五色繩從嬴政頭頂套下，雙手伸到他脖頸后，將柔順的頭發(fā)從繩子下?lián)艹?，偶爾觸碰到嬴政的肌膚時，會極輕微地怔住。

    嬴政當然感覺得到，他裝作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