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與秦王掃六合[歷史]_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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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非一頓,笑了笑:“公子說的對。” 陶塤流泄出悠悠樂聲,被風送著吹往天際。無數(shù)的白色花瓣揚了起來,拂過青青草芽,堆入田壟間。 “樂為心聲,先生懷才不遇,郁郁不平?!?/br> 塤聲戛然而止,韓非將陶塤拿了下來:“公子如何聽得出來?” 他奏的是鄭地的詩歌《風雨》,歌唱的是女子在風雨之夜見到了愛人的喜悅之情,既見君子,云胡不喜,曲調還是很歡快的。 不知道這位魏公子為何會認為他郁郁不平。 嬴政道:“陶塤聲悲切,多為喪者音,先生用它,就已經(jīng)顯露心聲了?!?/br> 韓非豁然一笑:“原來如此?!?/br> 倒真是說到他的心里去了。 原野上只剩靜默,過了一會兒,張良從地里爬出來,半身衣服上沾滿了草屑和土灰,腳上還掛著兩只正在蠕動的胖乎乎的小青蟲。 他吐掉了嘴里的灰塵,把雜草堆到了地頭,整個人快要散架,氣兒都續(xù)不上了:“不是……我在地里拔草……你們兩個為什么要在這里奏著小曲兒吹著小風……你們存心氣我嗎????” 韓非忍著笑遞給他一個精雕細琢的葫蘆:“先喝點水?!?/br> “……”張良拔了木塞咕咚咕咚灌了大半下去,感覺撿回了半條命,癱在地上死魚似的不動彈了。 嬴政望著田壟間正在忙活的許多人影,笑道:“感覺如何?” 張良兩眼望天:“……我現(xiàn)在覺得我爹也不是那么不順眼了?!?/br> 至少他從小錦衣玉食,雖然有時候要自己動手做飯洗衣,但還沒干過下地這種苦活兒。 嬴政道:“站起來?!?/br> 錢都收了還能不聽咋地,張良沒骨頭似的勉強站了起來,抱著嬴政身旁的樹,生怕他再讓自己去除草,囁嚅道:“站起來了?!?/br> “看見了什么?” 張良順著嬴政的目光看過去,“莊稼,房子,山,人……” “什么人?” “還能什么人,不都是農……”張良話鋒一頓,瞇起了眼。一眼掃過去,一望無際的田地,遠遠近近的農人,竟有七成都是婦孺和老人。 農忙時候,男人才是家里的主力,可是這目之所及,男子竟少得可憐,即便有,也是缺胳膊少腿。 “這……”他忽然明白過來,這些男子都是戰(zhàn)場上幸存下來的。 沒能活下來的,家里自然只有老人婦孺耕田種地。 “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表n非低低嘆了一聲,“自周平王東遷,列國相繼崛起,彼此傾軋,五百多年的征戰(zhàn),一百四十多諸侯國,兼并至如今七國。這天下遍地瘡痍,民不聊生,快要經(jīng)不起戰(zhàn)亂了?!?/br> 多少人都死在這五百年中,從名不見經(jīng)傳的普通人,到煊赫一時的王侯將相。唯有戰(zhàn)爭迅速結束,所有人才能卸甲歸田,共享天倫。 韓非看向了嬴政:“魏公子說是不是?” 嬴政負手望著遠山,白色花瓣拂過了他的側臉:“是。” 韓非還是這么聰明,看穿了他帶張良來這里的目的,說出了他心中想說的話,還弦外有音地引用了秦國的詩歌。 所以他來到新鄭這么久,一直不急著見韓非,就是這個原因。太聰明的人,是君王都會忌憚的,他想救韓非,卻并不打算重用他。或許這樣的人,唯有在書冊青簡中,才是適得其所。 其實張良未必就不懂他的目的,只是心里清楚嘴上裝傻,但是韓非,他是心里明白,嘴上也明白。 韓非道:“魏公子,讓張良想想吧。” “韓非先生言重。”嬴政看向張良,“某只是希望他能有所感悟,和張丞相好好聊聊,父子之間沒有隔夜仇?!?/br> 畢竟趙政快來了,張良一直不回相府,這么待在他這里難免有些麻煩。雖然他確實另有深意。 韓非但笑不語,也是看著張良。 張良見兩個人都在看自己,撓了撓頭,裝傻道:“要是這時候下一場雨,他們是不是就能休息了?。俊?/br> 韓非:“下了雨更要除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