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被他這樣子可愛到，低頭笑了一下，拿了衣服就往書架深處走。忽然，身后的白衣少年大步追上他：“先生！”

    嬴政回頭就看見了那雙極清亮的眼睛，濕漉漉的有些微紅，里面那顯而易見的歡喜簡直要把整個(gè)夜晚都淹沒。

    趙政沒有任何猶豫地走到他面前，離得極近，呼吸有些亂掉。他試探地觸碰著嬴政袖子下的手，小心翼翼地侵入嬴政的十指間，一點(diǎn)點(diǎn)交扣起來，并沒有預(yù)想中那樣被反抗。趙政一瞬不瞬地看著嬴政，松了一口氣似的，低聲道：“先生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嬴政輕輕咳了一下。

    他的手和趙政十指交錯(cuò)著，被趙政鉗在了身后，整個(gè)人是負(fù)手的狀態(tài)。趙政帶著他慢慢地往后走，他沒有掙扎也沒有意外，只是呼吸有些亂了。

    趙政用一種極為幽深和克制的目光看著嬴政，沉聲道：“先生的意思是……如果王賁不在，就不會(huì)拒絕我？”

    “……”嬴政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極輕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算是回答。這種場(chǎng)合他還真有些應(yīng)付不了。

    趙政的神色終于不那么緊繃了，他微乎其微地瞇了下眼，有點(diǎn)得逞的意味，“所以先生其實(shí)是喜歡我的？”

    嬴政就是看著他，也不回答。很簡單的一個(gè)字，他卻偏偏難以啟齒。

    “是不是？”趙政靠近了些，呼吸近在咫尺。

    嬴政悶悶地嗯了一聲。他不知道為什么趙政一定要聽到回答。

    “嗯是什么意思？”趙政大概有了底，但是他不聽到確切的回答就不放心。他湊到嬴政面前，鼻尖若即若離地蹭著他的，親昵又曖昧，耐著性子試探：“是什么意思？”

    嬴政覺得需要回應(yīng)一下，也輕輕蹭了蹭對(duì)方，低聲道：“不要明知故問?！?/br>
    然后就被趙政壓住身體緊緊抵在了墻角。

    少年的呼吸已經(jīng)亂得不行，他的額頭貼著嬴政的用力碾了一下，仿佛帶了某種克制的宣示和占有，然后他握緊了嬴政的手，細(xì)密的眼睫微微掀起，聲音里帶著微啞而蠱惑的磁性：“喜歡嗎？”

    嬴政知道趙政是一定要聽他親口說出來了，他輕輕嗯了一聲：“喜歡?！?/br>
    那一瞬趙政的眼睛清亮極了，那一絲矜持和克制被這兩個(gè)字徹底擊潰，他笑了笑，凌亂的呼吸彼此交錯(cuò)著，他都沒注意嬴政的氣息其實(shí)也亂了。

    嬴政默然收緊了手指的力道，和他十指交扣的少年感覺到這種回應(yīng)，也加重了力道，那一瞬，少年很快克制住了情緒，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劍眉幾不可見地挑了一下，目光落在嬴政的唇上，陰柔里帶了些算計(jì)：“先生剛才說什么，我沒聽清，大聲一點(diǎn)？”

    嬴政還能看不出他這點(diǎn)小心思，清了清嗓子，咬字清晰地說了一個(gè)：“不。”

    趙政：“不？”

    嬴政：“不喜歡?！?/br>
    “……”

    趙政將嬴政抱緊了些，怕他反悔似的：“聽清了，先生說喜歡我?！?/br>
    嬴政：“……不字被你吃了?！?/br>
    “吃了，永遠(yuǎn)都吐不出來了?！壁w政低頭在嬴政頸窩間若即若離地用唇瓣蹭著，輕聲笑了笑，“先生喜歡我?！?/br>
    “……”嬴政被他撩撥得血?dú)鈦y涌，覺得這個(gè)話題不能再繼續(xù)下去了。他微微側(cè)過頭，想著避開一些，低聲道：“好了，先去睡覺?！?/br>
    “睡不著的。”趙政的唇半真半假地親吻著，游走到了嬴政眉眼處，低啞道：“先生，去你在的地方好不好。”

    嬴政忍了又忍才沒讓自己和趙政糾纏起來，理智道：“我約了白起。而且，你睡不著是去不了的。”

    “……”趙政默然了一下，終于稍稍離開嬴政，眼底紅紅的，慢慢呼出一口濁息：“那……先生先休息，我先出去一下?！?/br>
    嬴政巴不得一腳把他送出去，再這么下去這小孩不知道要干什么，但是表面上他還是很泰然地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假裝一點(diǎn)都不知道趙政的意圖：“去吧?！?/br>
    趙政深深看了他一眼，拿過旁邊一卷竹簡就出去了，連門都忘了帶上。

    嬴政站在原地摸了摸guntang的脖頸和耳后，過了一會(huì)兒，他走到門邊將門關(guān)了，回頭從書架上抓了兩個(gè)竹簡貼在臉頰。

    活了大半輩子，這大概是他做過的最瘋狂的事情。

    冰涼的竹片中和了燥熱的體溫，嬴政覺得還不夠，又走到窗邊把窗打開了。

    夜風(fēng)和雨絲翻了進(jìn)來，一下子吹散了熱氣。

    嬴政低頭看著外面，一點(diǎn)點(diǎn)把氣息理順了，不知怎么就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因?yàn)殚_心還是因?yàn)閯e的，笑著笑著，他眼底又漸漸籠罩上一層濃郁的悲色，掩唇重重地咳嗽了一下。

    他在想，如果趙政知道他真正的身份，是不是還會(huì)像現(xiàn)在這樣喜歡他。他可以為了趙政拋開世俗的綱常倫理，愿意遵從本心而給予回應(yīng)，那趙政又是否會(huì)？嬴政自嘲似的笑了笑，趙政大概會(huì)覺得被騙了或者被玩弄了感情？

    他這一生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欺騙，換了趙政怕是也一樣，那個(gè)時(shí)候，他又該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