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把茶盞放下：“前面幾個人也是你殺的？”

    鹿妖并不做答，捉妖總局的套路他也算清楚，也總能找到門道，找人打點打點不多久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準備咬緊牙關抵抗到底，并不打算開口。

    殷懷挑了挑眉，手上印陣一現(xiàn)，撤去了身上封著威壓的陣法。

    浩蕩靈修瞬間充斥在茶室之內，宋昀是修士，于他而言四周靈修最多是肅穆威壓不敢輕舉妄動，但對于同為妖鬼的鹿妖就不一樣了。

    鹿妖只覺得腦海里一陣白光，四周的氣息尖銳危險，求生的本能讓他在想清楚狀況之前就已經雙膝一軟跪倒在前。

    “咕咚”一聲悶響突如其來，宋昀嚇了一跳。

    殷懷看著地下跪著的人，語聲冷淡：“是你自己開口還是我讓你開口？”

    此時境況已經很明確了，簡單來說在這里他一點勝算也沒有，死咬牙今次是行不通的，反倒是自己開口話把控的場面還能稍微多一些。

    鹿妖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氣，低沉著嗓音：“——我說?！?/br>
    殷懷漫不經心夠了勾唇角，問他說：“寨子里前幾人也是你殺的？”

    跪在地上的鹿妖點了點頭：“是?！?/br>
    “魄是你收的？”

    “不是?！?/br>
    殷懷顯然對此比較感興趣，但他沒發(fā)話，只是挑了一下眉，手里把玩著茶盞，十分悠閑地等著跪在對面的人自己說下去。

    茶室里短暫安靜了一陣，鹿妖垂眸輕聲道：“是一種續(xù)命蠱?！?/br>
    “他們用蠱蟲來延續(xù)壽命，那些蠱蟲吸食魂魄?！?/br>
    “其實那些人陽壽早就該盡了，不過是因為身上的蠱蟲可以減緩新陳代謝，抑制了癌癥和衰老，后延了大概三十年陽壽?！甭寡f：“不過最后七魄吸食干凈，傷及神魂，這些人還是會死，在此之前就是些會喘氣的皮囊，只要把那些蠱蟲從他們身上分離開，人立刻就會死?！?/br>
    他說著忽然笑了一下：“其實嚴格來說那幾個人也不是我殺的，他們早就死了?！?/br>
    他這樣說的確沒錯，因為即便殺了這么多人，眼前的鹿妖身上并沒有留下業(yè)障。

    殷懷聽他說完，點了點頭，繼續(xù)往下問：“明知道他們會死，為什么要把蠱蟲取出來？”

    “就是為了讓他們死。”鹿妖這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殷懷：“為什么？”

    跪在地上的鹿妖聽見這話深深吸了口氣，許久，才低沉道：“為了報仇。”

    “他們會殺妖獻祭，我數(shù)十族人好友死在他們手下?！?/br>
    殷懷瞥了一眼沙發(fā)上仍舊雙目緊閉的老企業(yè)家：“他也在其中？”

    鹿妖遲疑片刻，點了點頭。

    殷懷問：“你剛剛在他身上找到了蠱蟲？”

    鹿妖咬牙搖了搖頭，最后還是實話實說了：“沒，但是殺妖的時候他在場。”

    說完又信誓旦旦地補充說：“我認識?！?/br>
    事情這樣就算是對上了，大致屢清了原委，殷懷收了威壓，一身的不正經又回來了。

    “也算是血海深仇，但是這老頭罪不至死，”他身子向后一靠，展胳膊十分自然地搭在宋昀肩上，揚手指了指沙發(fā)上的人，心情不錯地對地上的鹿妖說：“干脆，現(xiàn)在給你個機會，打他一頓，只要人不死就行?！?/br>
    話說出口，地上鹿妖又愣了。

    殷懷卻十分理所當然，跟地上一臉震驚的鹿妖解釋說：“他身上的業(yè)障比起其他人要淺很多，你要真將人殺了身上反要倒背一重業(yè)障?！?/br>
    “如果只打他一頓就好多了，一來他身上的業(yè)障能算清，二來你也算是報仇解氣，不是一舉兩得？”

    宋昀：“……”

    鹿妖：“……”

    殷懷現(xiàn)在收了威壓，鹿妖得以起身，理論上說把旁邊歪在沙發(fā)上的老人撈過來暴打一頓這事是完全可以的，鹿妖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收緊，可最后還是沒下得去手——一來他的確算不上是非死不可，二來現(xiàn)在就算清業(yè)障實在是便宜他，地獄里的釘床油鍋比單純用拳頭打一頓解氣多了。

    “這些蠱蟲是哪里來的？”殷懷忽然問。

    鹿妖一怔，而后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只知道是邪道，之前見過人死之后有小鬼來收蠱蟲，可能是鬼道。”

    鹿妖接著說：“但那些蠱蟲離了血脈滋潤活不了多久，第一只已經出來有些日子了，應該最近就會有人來?！?/br>
    “蠱蟲還在？”殷懷忽然問。

    鹿妖點點頭：“在我這里?！?/br>
    “那剛好，”殷懷笑吟吟地看他：“我們跟你一起，其他都不用管，但抓到之后要等我們審上兩句你再殺，行不行？”

    事實上這事殷懷說出來就是通知一聲，鹿妖并沒有說不行的本事。

    第37章 惡鬼道（七）

    給暈到的老人編一段滴水不漏的合理記憶并不是難事，不過在他能清醒過來并且能笑吟吟地推開門自己走出去之前還有一段時間。殷懷跟宋昀在此之前便穿墻出了門，兩人本來是奔著客苑去的，但是在回去之前，在連廊盡頭，兩人還看見了一個坐在輪椅里曬太陽的老婦人。

    宋昀腳下步子不覺一滯，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強烈的感覺到自己眼前這位老婦人魂魄不全。

    生魂附在人身上除非做法，否則看是看不見的，但是如果能搭手，就可以感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