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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點懵,可視線仍緊緊黏在殷懷身上,然而隨著他不受控制地遠(yuǎn)離,霧氣似乎逐漸變得濃稠,那個人的背影一點點變得模糊,最終跟周圍乳白的大霧融于一處。隨后光線消失,世界歸于沉寂。 輕飄飄的感覺消失不見,宋昀感覺自己仿佛是被一片沉默的黑色緊緊包裹了起來,周圍的壓力密實均勻并且連貫,他能感覺到從頭到腳每一寸都處于一種壓制之下,仿佛深陷泥淖又仿佛暗夜里的夢魘。 這種變化來得很突然,宋昀腦子卡了一陣,然后迅速意識到他身上的感覺恢復(fù)了。 這種情況有兩個可能,一是幻境里的“自己”沒死,意識又被吸回去了;二是真正的自己已經(jīng)從幻境里脫身出來,現(xiàn)在的感覺就是自己的身體。 宋昀傾向于后者,想到這一點之后墜入幻境之前所有的經(jīng)歷開始迅速在他腦海里閃回,入陣破陣的種種細(xì)節(jié)過電影一樣在他腦海里過了一遍,然后宋昀意識到,如果不出什么意外,自己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泡在那一池子黃泉水里。 鑒于他現(xiàn)在腦子里還比較清楚,應(yīng)該還不至于有什么大問題,可閉氣總歸是有時間限制的,而且長時間泡在水里,體溫的下降也有限制。 宋昀也不是很確定自己剛剛在幻境里待了多久,然而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目不能視耳不能聽,身子也像是被魘住了一樣不聽使喚,單單恢復(fù)的感覺也僅僅只能感受到周身無差別的壓力,一切可以感知外界的渠道都仿佛被這團黑色密不透風(fēng)地圍裹起來,讓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種不安的焦躁。 然而就當(dāng)他屢次嘗試催動真氣循行筋脈無果的時候,耳邊忽然炸出一聲巨響。 宋昀聽得心里一激靈,忽然意識到自己并非耳不能聽,而是剛才周遭一點聲音都沒有。 就在這一瞬間,一陣極強烈的震蕩隨聲而至,宋昀感覺自己仿佛裹著棉被罩進了共鳴著的金鐘里,溫吞的沖擊讓他腦子里一片暈眩,可與此同時,他感覺周身那種連貫不斷無處不在的壓制感忽然出現(xiàn)了斷層。 仿佛加壓倉里忽然漏了氣,宋昀感覺身上一陣松快,也顧不上腦子里清楚不清楚,只憑著身體最本能的反應(yīng)迅速將一道真氣推到靈樞,在小周天循行一道,然后外串出來進入大周天。 一小股真氣如同火種,立即引燃了七筋八脈,幾乎分秒之間便將溫暖的感覺推到四肢百匯,宋昀勾了一下手指,感到周圍隨著他的動作而帶起來的細(xì)小波動,這一瞬間才感覺自己真的重新活了過來。 果不其然他現(xiàn)在仍舊在那一池子電池液一樣的黃泉水里泡著,月影已經(jīng)移開了,由于黑體效應(yīng)上方的水體看上去如同一大塊墨玻璃,但周圍的事物看得倒是還算清楚。加上這池子本身就在地面以下的低位,上面每一層的動靜幾乎都能被收在眼底。 而且黃泉水能很好地阻隔陽氣,除非有人趴到池邊來仔細(xì)觀瞧,否則即便是微觀也感受不到他的存在,是非常好的敵明我暗視角。 加之經(jīng)過在幻境里的一段時間,水里的低溫他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差不多,貿(mào)然出去身體肯定還要有反應(yīng),所以在剛剛那聲巨響的來由弄清楚之前他并不是很想冒進地出去犯險。 宋昀放慢心率,在水里仔細(xì)打量每一層可疑的光影,視線自下而上剛掃到最上一層的藻井,就看到一道黑影以極快的速度瞬間從中斜穿而過,直接撞在第三層內(nèi)的塔壁上,發(fā)出一聲沉重的悶響。 宋昀這才看清那是個人。 這樣的出場方式顯然不太可能是自己主動跳進來的。 果不其然,那道人影貼在墻上緩了一秒,接著迅速撐墻往旁側(cè)一閃,立即恢復(fù)了站姿,一手擋在身前,肩背略微收緊,仰頭看向上層——是經(jīng)典的后有追兵的應(yīng)對姿勢。 幾乎是同時,上層藻井邊緣出現(xiàn)了一道人影。 瞬間宋昀腦仁都為之一振。 這身影他實在太熟悉了,可殷懷此時卻與平時風(fēng)輕云淡吊兒郎當(dāng)?shù)臓顟B(tài)大不相同,即便隔著近二十米,他仍能清楚地感受到這個人身上令人窒息的威壓和穿云利箭一般凜冽的殺意。 他面無表情盯著下面的人看了片刻,直接掠身跳了下去,站在那人對面幾步之遙的地方,開口不急不慢道:“之前給你留了情面,是因為覺得你跟我很像,沒必要互相難為?!?/br> 縱使宋昀潛在水下,這平平淡淡的一句話聽進耳朵里,仍覺得仿佛有一把冰涼的刀刃順著脊骨緩緩蹭了下去,銳利的危險感讓他不由得喉頭發(fā)緊。 此時站在殷懷對面的人顯然有跟他相似的感覺,不安地側(cè)身向后又撤了半步,手中雙刀獠牙一樣亮出來擋在面前。 宋昀現(xiàn)在看清楚了,剛剛撞進來的那個人是騰蛇。 兩人顯然已經(jīng)爭斗了許久,殷懷身上從上到下足掛了十幾道刀口。 以大妖的恢復(fù)速度,普通皮rou之傷極少流血,而騰蛇刀上顯然淬了毒,傷口處黑紅的毒血不斷向外滲出來,在長短深淺不一的刀口之外仿佛開出了一朵一朵妖異的罌粟。 雖然宋昀看得心疼,可相比之下騰蛇還要更慘一點,他身上的衣袍接近于黑色,上面有沒有刀口看不清楚,但宋昀卻注意到他現(xiàn)在并不是人身。轉(zhuǎn)身的時候尾巴還算明顯,但翅膀卻未曾展開,可以看到的只有右邊的一支以一種不太自然的姿勢半開著緊貼在他后背上,將左翼罩?jǐn)n在下面,顯然是出了不小的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