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荊寒章被氣笑了, 撐著腦袋偏著頭,眼睛一眨都不眨地注視著他。 晏行昱被看得如坐針氈,有好幾次偷偷地用余光看荊寒章,都會發(fā)現(xiàn)他依然在盯著自己,大有“你不看我就一直盯著你”的架勢。 晏行昱終于被看得受不了,轉(zhuǎn)頭看了荊寒章一眼。 荊寒章一挑眉,示意他看紙團(tuán)。 晏行昱沒辦法,只好拿過紙來展開。 里面寫了一行字。 「我要生氣了」 晏行昱:“……” 晏行昱沒吭聲,也沒回,只是把紙團(tuán)展開疊成一個小方塊放在一旁,繼續(xù)躲避。 荊寒章“嘖”了一聲,又寫了一張扔過去。 「我生氣了」 晏行昱這次裝不了死了,只好拿起筆在那紙上寫了一個字,又遞回給了荊寒章。 荊寒章將紙團(tuán)展開,差點被氣的笑出聲。 那小美人竟然在「我生氣了」的中間加了個「不」字。 「我不生氣了」 荊寒章:“……” 荊寒章氣得差點一腳蹬在桌案上,他怒氣沖沖地瞪了晏行昱一眼,表達(dá)自己的確在憤怒,不是加個「不」字就能消氣的。 在一旁一直偷偷觀察的江楓華此時倒吸一口涼氣,立刻去看“七殿下”的反應(yīng)。 若是被無緣無故瞪了,他家七殿下肯定會暴跳如雷,根本不會管在不在上課。 江楓華心驚膽戰(zhàn)地等著“七殿下”會如何做,只是下一刻,他就眼睜睜地看著“七殿下”輕輕地低下頭,完全沒有要發(fā)怒的前兆,反正好像……是在躲避。 躲避?! 江楓華有些凌亂,這京都城誰能有這樣大的本事能讓無法無天的七殿下躲避? 荊寒章余光掃到江楓華似乎要驚呆了,只好皺著眉頭不再和晏行昱說話,省得被看出端倪來。 他裝作認(rèn)真的模樣聽了一會太傅的課,又翻開書看了看,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眼中那些稀奇古怪很難辨認(rèn)的字似乎不一樣了。 荊寒章擰起了眉頭,對著書仔仔細(xì)細(xì)看了幾頁,確定自己真的能看懂書了。 這明明是一件該高興的事,他卻對著書發(fā)了半天的呆,不知想到了什么,垂眸將書闔上了。 晏行昱今日一直都在偷偷看荊寒章,眼中全是藏不住的歡喜,在桌案下的腳尖也不自覺地勾起,若不是桌案擋著他指不定再次翹起來了。 林太傅估摸了一下時間,那魚神醫(yī)應(yīng)該醒了,便起身離開,讓侍講接過他的書來繼續(xù)授課。 荊寒章除了林太傅,南書房其他人他一概不怕,見狀輕輕湊到晏行昱身邊,低聲道:“你想回宮了?!?/br> 晏行昱正在闔書,聞言還遲疑了一下,這才反應(yīng)過來。 他學(xué)著荊寒章的樣子將書一推,起身道:“回宮?!?/br> 侍講有些為難,荊寒章這樣已不是一次兩次了,但他還是盡忠盡職地勸了一句:“殿下,今日的課還未授完?!?/br> 晏行昱說:“那是你的事,關(guān)我何事?” 侍講:“……” 侍講耐著性子道:“但是林太傅臨走前說了,要您一定要聽完這一篇再走?!?/br> 晏行昱和荊寒章對視了一眼,荊寒章一拍胸口,示意“我會啊”,但他力道沒拿捏好,用得有些大,直接把自己拍的悶聲咳了一下。 晏行昱:“……” 荊寒章:“……” 荊寒章有些羞惱,全賴這病弱身子,和他可沒關(guān)系! 晏行昱看出了荊寒章的意思,直接一指荊寒章,道:“聽說丞相公子飽讀詩書學(xué)富五車,這一篇應(yīng)當(dāng)是會的吧?” 荊寒章:“……” 這夸自己都不帶臉紅的嗎? 晏行昱不心虛,荊寒章自然也不臉紅,直接假笑著道:“回殿下,臣才華橫溢,自然是什么都懂的,小小一篇書不在話下?!?/br> 晏行昱:“……” 晏行昱自己夸自己沒臉紅,荊寒章這好似挖苦的話倒是把他說的臉臊得慌。 他胡亂一指,道:“那就讓公子來我殿里一趟,親自教這一篇吧?!?/br> 侍講一愣,連忙道:“殿下,這不合規(guī)矩!” 晏行昱學(xué)著荊寒章之前說的話:“本殿下就是規(guī)矩。你說不合哪條規(guī)矩,指出來,我立刻讓人去改。” 荊寒章……荊寒章差點笑出來。 侍講自然不敢說,只能目送著他兩人離開了。 等回到了七皇子殿,晏行昱讓阿滿去守著殿門不讓其他人進(jìn)來,這才將方才霸道囂張的架勢收得一干二凈,如真正的小鹿似的,眼底全是無害。 他溫聲說:“方才冒犯殿下了。” 荊寒章漫不經(jīng)心撩著長發(fā),似笑非笑道:“公子學(xué)我倒是學(xué)得不錯?!?/br> 晏行昱臉都要紅了,小聲說:“我只是怕……暴露殿下身份?!?/br> 荊寒章不怎么在意:“你家殿下不怕暴露身份,你怎么自在怎么來就成?!?/br> 晏行昱點點頭。 荊寒章方才看了晏行昱演的一出好戲,此時已經(jīng)不生氣了。 連荊寒章自己都覺得奇怪,自己好像一對上晏行昱,無論多大的怒火都會頃刻消掉,這小美人難道給他下了什么蠱不成? 晏行昱偷偷看他一眼,又看一眼。 荊寒章幽幽道:“有什么話直接說,你這樣偷偷看我,我還以為你是在對我眉目傳情,勾引本殿下?!?/br> 晏行昱不懂眉目傳情和勾引:“我沒有?!?/br> 荊寒章:“那就直接說。” 晏行昱想了半天,才終于下定決心,他矮身蹲在荊寒章身邊,伸出手拽著荊寒章的寬袖一角,眼睛微亮地看著荊寒章。 “殿下,您每年花朝節(jié)時,會出宮嗎?” 荊寒章翹著腿,垂眸看他,疑惑道:“怎么突然問這個?” 晏行昱生硬地說:“馬上就要到花朝節(jié)了,行昱就是問問?!?/br> 荊寒章涼颼颼道:“公子過的是江南的花朝節(jié)嗎,我們京都城的花朝節(jié)都是每年二月十二,現(xiàn)在才十一月。” 晏行昱被噎了一下,只好繼續(xù)生硬地扯話題:“二月也很快就到,祭天大典、年節(jié)、元宵,然后就是花朝節(jié)了。” 他伸出三只手指給荊寒章看,表明真的馬上就到了。 荊寒章笑了:“好,那就當(dāng)馬上到了,你問這個做什么?想邀我出去過花朝節(jié)???” 晏行昱又扯了扯他的袖子,小聲道:“殿下之前出宮過嗎?” 荊寒章也不逗他了,懶洋洋地靠著椅背,道:“出去過一回,好像是七八歲的時候,偷偷出去的?!?/br> 晏行昱眼睛的水波微轉(zhuǎn),有些欣喜地看著他。 荊寒章還在回想:“當(dāng)時不怎么懂事,將元宵節(jié)父皇給我特意做的金錁子拿了一包出去,結(jié)果花朝節(jié)人多,被盜賊給偷走了。” 整整一包金錁子被偷走了,晏行昱立刻張大了眼睛,連忙追問:“然后呢?找回來了嗎?” 荊寒章頓時有些得意:“你殿下神通廣大,百步穿楊,拿著買的木彈弓直接將那賊給射倒在地,將荷包奪了回來?!?/br> 晏行昱很捧場:“殿下厲害!” 厲害的殿下不知怎么對著這雙認(rèn)真凝視他的眼睛,突然就起了孩子似的幼稚的傾訴欲,繼續(xù)道:“我那是唯一一回出宮,不光抓住了盜賊,還救了個孩子?!?/br> 晏行昱這下抓著他的袖子更緊了,眼巴巴看著他。 荊寒章還以為他很期待,繼續(xù)嘚啵:“那孩子臉蛋長得不錯,被人哄騙著要被賣進(jìn)青樓,好在本殿下一眼看透,將那孩子救下。” 這一切都和晏行昱深處的記憶對上了,他歡喜得難以自制,手中力道大的幾乎將荊寒章的袖子給拽出一個洞來。 晏行昱張口:“我……” 第一個音還沒露出來,荊寒章就嘆息著道:“這么小一個姑娘家,若我沒救下,那孩子一生都要毀了。” 晏行昱:“……” 荊寒章自顧自緬懷自己當(dāng)年的豐功偉業(yè),然后看向晏行昱:“對了,你方才想說什么來著?” 晏行昱漠然地說:“花朝節(jié),花真好看?!?/br> 第29章 醫(yī)治 小姑娘。 荊寒章?lián)P眉:“你問這個做什么?真想約我去花朝節(jié)?” 晏行昱一口氣噎著上不去下不來, 只能松開捏著荊寒章衣角的手,悶聲道:“是。” 荊寒章一臉“果真如此”的神色,臉上不自覺揚(yáng)起了笑容, 卻還是在保持矜持:“過了年節(jié)我就要向父皇商議出宮建府, 若是倒是還未建成, 肯定去不了?!?/br> 晏行昱蹲在那,渾身上下寫滿了郁氣。 荊寒章莫名有些慌了, 他咳了一聲,干巴巴地找補(bǔ):“但如果能建成,我就去?!?/br> 晏行昱點點頭, 還是不說話。 怪不得自己拼命暗示了這么多, 荊寒章還是沒認(rèn)出來自己,敢情是將自己當(dāng)成了姑娘家。 晏行昱悶悶地想:“你才是姑娘家?!?/br> 他自小體弱病虛,很少出門,唯一一次就是六歲那年的花朝節(jié), 他娘親帶他出去賞花,人多走散被人販子要拐去花樓,恰好被路過的荊寒章救下。 晏行昱幼時粉雕玉琢,仿佛玉雕的人, 相貌的確像是小姑娘家,荊寒章能認(rèn)錯也無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