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晏行昱懨懨地靠在軟榻上,臉上全是虛弱的病色。 魚息晚上要出門一趟,也沒多留,臨走時還拿出來一件艷紅的羅裙,正色地說:“小姑娘,這是我最喜歡的一件,你好好穿。” 姓晏的“小姑娘”:“……” 晏行昱差點就伸腳蹬他。 第30章 蜜餞 他有心疾,會被嚇到的。 因為魚息突如其來的“治病”, 晏行昱做了一晚上的噩夢。 夢中依然是一室灰暗,只有不遠處燃著一盞小燈。 身穿素衣的美貌女子手中捧著一碗藥,輕輕哄他, 聲音仿佛從天邊傳來:“喝了藥就不難受了?!?/br> 小小的晏行昱臉頰緋紅, 手上脖頸上全是抓出來的血痕, 他眨著眼睛,聲音有些沙?。骸澳镉H, 行昱不難受。不怪那個哥哥,是我自己要吃茯苓糕的?!?/br> 晏夫人微怔,突然簌簌落下淚來, 她沒說話, 哄著晏行昱將藥喝下去。 喝完后,晏夫人才柔聲問:“行昱要吃蜜餞嗎?” 晏行昱眼睛一亮,扯著晏夫人的袖子撒嬌:“要吃,多謝娘親?!?/br> 晏夫人抖著手給他喂了個蜜餞。 晏行昱吃得開心, 正要說話就感覺到他娘親突然輕輕將他擁在懷里。 那懷抱依然溫暖,帶著淡弱的胭脂香,晏行昱很喜歡這種令他安心的感覺,依賴地在她肩上蹭了蹭。 直到, 一只手突然捂住了他的口鼻。 晏行昱的眼睛猛地張大。 晏夫人的環(huán)抱逐漸收緊,一點點將晏行昱瘦弱的身體死死困在懷里,捂住他口鼻的手更加用力,似乎要將他活生生扼死在自己懷里。 晏行昱劇烈掙扎了兩下,無意中扯亂晏夫人的發(fā),一支簪子落地,發(fā)出一聲脆響。 晏夫人渾身都在發(fā)抖,她喃喃道:“你為什么要活著啊?求求你快去死吧?!?/br> 晏行昱的眼睛有些茫然, 他有些聽不懂娘親的話,耳畔一陣嗡鳴,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小行昱迷迷瞪瞪地想:“是因為我吃了很貴的蜜餞嗎?” 他掙扎著去扯娘親的袖子,想要告訴她,自己以后再也不吃蜜餞了,但手卻使不上絲毫力氣,只能逐漸感受著呼吸漸弱。 晏行昱至今都不知道,他娘親為何要殺他,只是那瀕死的恐懼混合著女人的胭脂香卻深刻在他腦海中,每次靠近女人都會不自覺地呼吸困難,仿佛又經(jīng)歷了一遍被人險些扼死的絕望。 夢中,那帶著胭脂香的女人依然死死困著他,不讓他有任何掙脫。 晏行昱感覺到脖頸處似乎有熱淚滴下,卻又不敢確認。 迷迷糊糊間,似乎有人在搖晃著自己。 晏行昱猛地喘了一口氣,怔然張開了眼睛。 從噩夢中驚醒,他雙眸失神,渾身上下使不出絲毫力氣,仿佛還沉浸在那個赴向地獄的擁抱。 忽然間,一只手輕輕將自己攬起,接著落入一個滿是冰雪氣息的懷抱中。 晏行昱眸子緩緩張大。 那人輕輕抱著他,伸手撫著他的后背,在他耳畔嘀咕著什么,晏行昱耳畔全是嗡鳴根本沒怎么聽清,等到那股劇烈的心悸散去后,他才緩緩聽清了。 “小鹿噠噠噠,跑去了安睡窩,風(fēng)吹雨打,也不怕了。” 晏行昱:“……” 他緩緩抬起頭,蒙了一層水霧的漂亮眼睛和剛好垂下眸的荊寒章對上視線。 荊寒章還在唱著那變了調(diào)的童謠,一低頭看到晏行昱好像清醒了,不知怎么的整個人突然僵住。 兩人面面相覷。 自從幼時的事,晏行昱極其排斥和人這般緊密的相擁,就算是國師也不能在他清醒時這般環(huán)抱他。 但現(xiàn)在荊寒章緊緊抱著他,晏行昱卻升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恨不得讓他抱得再緊一些,更緊一些。 晏行昱輕輕伸出手拽住荊寒章的衣襟,喃喃道:“殿下……” 荊寒章臉騰地一下紅了,立刻像是扔燙手山芋似的將晏行昱一推,整個人抽身后退。 晏行昱猝不及防被推開,險些摔在榻上,有些茫然地抬頭看他。 荊寒章整個人都有些手足無措,但還是強撐著殿下的氣勢,他囂張跋扈慣了,往往都是用暴怒來掩藏尷尬,當(dāng)即怒氣沖沖道:“你別誤會??!本、本殿下可沒有斷袖之癖!” 晏行昱歪頭,露出一個迷茫的表情。 “我只是……”荊寒章一邊發(fā)怒一邊支支吾吾,“我就是看你做噩夢了,一直在掙扎,我我我……我做噩夢時,我母妃都是這么安慰我的,我……” 他被晏行昱看得莫名羞恥,發(fā)現(xiàn)自己怎么解釋好像都有故意占便宜的嫌疑,只能惡人先告狀,暴躁道:“是你故意扯我袖子的!你一個大男人,扯什么袖子,怎么和小姑娘似的?。俊?/br> 晏行昱:“……” 荊寒章終于為自己的反常找到了借口,深吸一口氣,有了底氣:“對,是你,都是你的錯,本殿下可沒錯,一點錯都沒有?!?/br> 晏行昱沉默了。 荊寒章重重“哼”了一聲,隨手拿起一旁的衣服胡亂扔在晏行昱身邊,紅著臉兇巴巴地說:“快起來,我?guī)愠鋈?。?/br> 晏行昱胡亂扯了扯衣服,小聲說:“殿下,我可能要等會才能起來?!?/br> 荊寒章故作不耐道:“為什么?你有什么事?” 晏行昱道:“您說我小姑娘,現(xiàn)在我要生一會氣?!?/br> 荊寒章:“……” 荊寒章匪夷所思道:“你生我的氣?” 晏行昱點頭。 荊寒章暴怒道:“我是七殿下!當(dāng)今世上只有皇帝能生我的氣!你……” 晏行昱被他吼得眉頭一皺,默默捂住了心口。 荊寒章:“……” 荊寒章憤怒的質(zhì)問戛然而止,險些被噎出一口血來。 荊寒章氣得要死,不知道是氣晏行昱還是氣自己,他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別扭地走過去,道:“你、你心口疼?” 晏行昱輕輕捂著胸口,搖頭道:“不疼,我就是想裝病,讓殿下再抱一下我?!?/br> 荊寒章:“……” 荊寒章不可置信地瞪著他,抖著唇艱難道:“你方才說了什么你自己知道嗎?” 晏行昱很少會故意撒謊,就算裝病也會直接說:“我知道。” 荊寒章怒道:“你知道還敢當(dāng)著我的面裝???!” 晏行昱偷偷看了他一眼,又將視線垂下去了,小聲道:“我只是想讓殿下再抱我?!?/br> 荊寒章……荊寒章從沒有見過像晏行昱這樣的人,明明狠毒到殺人不眨眼,但平日里卻是一副無害到了極致的模樣,連裝病想讓抱抱的事都能眼睛眨都不眨地說出來。 都……都不害臊的嗎?! 荊寒章又羞又怒,直接甩手就走,留下一句:“本殿下可沒那么好心了,自己抱你自己去吧。” 又不是斷袖,抱什么抱?! 晏行昱坐在榻上,有些怔然地看著被甩得亂七八糟纏在一起的珠簾,許久都沒動。 他垂下有些黯然的眸,輕輕揉著因為噩夢而發(fā)疼的心口。 晏行昱小聲說:“我疼慣了,我不疼。不用他抱我也能……” 他話還沒說完,突然感覺到一個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掀開竹簾沖了進來。 還在安慰自己的晏行昱怔然抬頭,就看到荊寒章滿臉通紅地沖進來,氣勢洶洶給了他一個擁抱。 晏行昱一呆。 荊寒章方才在外面無能狂怒地踢了好幾下雪,整個人身上全是那冷冽的冰雪氣息,他心口跳得極快,面上卻還要裝作不耐煩的樣子,小聲哼唧:“就一下啊,抱一下你就消氣,說好了的。” 晏行昱怔然半天,才輕輕點頭,幾乎是貪婪地嗅著那味道,腦海中一直縈繞的令他恐懼的胭脂香竟然悄無聲息消失了。 晏行昱也沒有多要求,說抱一下就一下,很快就扯開身體,輕輕拽著他的袖子,小聲喃喃道:“多謝殿下?!?/br> 荊寒章猛地將他松開,這回他沒敢推,小心翼翼像是對待瓷瓶似的,盯著他的眼睛,兇巴巴地說:“你殿下可不是斷袖,記住了嗎?我只是不想你生氣耽誤時間?!?/br> 他想了想,又加了個句沒什么氣勢的:“哼!” 晏行昱點頭:“記住了?!?/br> 然后他又好奇地問:“什么是斷袖?” 荊寒章:“……” 荊寒章不可思議地瞪著他,若不是晏行昱眼中全是不作偽的疑惑,他都要以為這人是在故意羞辱自己了。 他古怪道:“你不知道?” 晏行昱搖頭。 荊寒章不相信:“你不是讀了那么多書嗎,學(xué)富五車博學(xué)多才?” 晏行昱詫異地看著他:“書中有寫這些東西嗎?” 荊寒章:“……” 晏行昱年紀還小,又在寺廟中待了這么多年,根本沒機會接觸這個,而他看的書都是國師特意挑選的,自然不會讓他看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他還以為這是什么京都城才有的特有學(xué)識,道:“我可以學(xué)?!?/br> 荊寒章:“?” 學(xué)什么?斷袖嗎?! 荊寒章有些凌亂,道:“沒、沒什么,別學(xué)了?!?/br> 晏行昱滿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