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最后在劍險些撞到晏行昱身上時,還是阿滿伸手一把接住,抬手挽了個劍花,又隨手丟了回去,正好落在兵器架上。 哐當(dāng)一聲響。 晏沉晰面無表情和晏行昱對視半晌,才道:“你的身手,跟誰學(xué)的?” 晏行昱搖頭:“我沒跟誰學(xué)……” 他還沒說完,晏沉晰就沉著臉打斷他的話:“沒跟誰學(xué)你能和重深交手?沒跟誰學(xué)你那招招都往別人脖子上招呼?!今日驚蟄處演武場之事騙的了別人,可騙不了我?!?/br> 晏行昱說完后面的話:“……寒若寺武僧常年習(xí)武,我閑著無事便每日去看??淳昧司蜁??!?/br> 晏沉晰:“……” 晏沉晰不可置信地瞪著他:“誰家習(xí)武看久了就會?” 晏行昱疑惑道:“我啊?!?/br> 晏沉晰:“……” 晏行昱解釋道:“我的腿醫(yī)治好也才一兩年,能走也是近幾個月的事。只是我身體底子太差,和二哥交手那幾招已是極限,若是再多一招就不行了?!?/br> 晏沉晰還是瞪著他,掙扎了很久,才艱難道:“若是被爹知道你光看著都能學(xué)成那樣,他定會把重深罵個半死?!?/br> 晏行昱不解:“為什么要罵二哥?” 晏沉晰說不出來,他和晏重深兩人自小在晏修知手下cao練,每日早出晚歸習(xí)武多年才得今日的身手,而晏行昱卻只是用眼睛看,再練了幾個月,那身手就能和晏重深打個平手。 但凡一個習(xí)武之人知曉,恐怕都要對這樣的好苗子扼腕不已。 晏沉晰嘆了一口氣,沒再比他,他道:“你寧愿隱瞞癱腿也要歸京,到底為了什么?” 晏沉晰知曉他的腿傷是假的,卻還是為他隱瞞,因為這個,晏行昱對他也沒有對其他人的警惕,乖乖地說:“我只是不想被困在雀籠一隅,碌碌無為度過一生?!?/br> 這句話他也曾對國師說過。 晏沉晰怔然看著他,許久后才道:“難道京城不算嗎?你不想被困在寒若寺,卻甘愿投入這泥沼般的京都城?天下之大,哪里不算一隅?” “我說了?!标绦嘘哦⒅坛廖?,聲音又緩又輕柔,“我不要被困在任何地方,誰若是想將我當(dāng)金絲雀,我就先啄瞎他的眼睛?!?/br> 晏沉晰快步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行昱,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做。”晏行昱微微仰頭,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只是在做自己?!?/br> 晏沉晰說不出話。 “你大可以將我腿已痊愈之事告知陛下,畢竟你是驚蟄衛(wèi)統(tǒng)領(lǐng)?!标绦嘘派焓州p輕握住晏沉晰的手腕,聲音輕柔,“不要擔(dān)心,我不會因為這個怪你。我們各為其主,就算輸了,誰也怨不得誰?” “各為其主?”晏沉晰訥訥道,“你奉誰為主?” 晏行昱卻笑了:“反正不是兄長效忠的那位?!?/br> 晏沉晰倒吸一口涼氣,他反抓住晏行昱的手,厲聲道:“你不要命了嗎?!” “他就是因為要命,才會如此啊。” 就在這時,一旁傳來晏重深的聲音。 對峙的兩人偏頭看去,那晏重深不知什么時候回來的,此時正拾級而下,笑容溫和地看著兩人。 晏行昱大概知道晏重深已經(jīng)認出了他,也沒隱瞞,微微頷首:“二哥?!?/br> 晏重深走上前,抬手摸了晏行昱的臉蛋一下,笑著道:“今日那場比試真厲害,不愧是我的弟弟,比為明那個小蠢貨好太多了?!?/br> 晏沉晰冷冷道:“你方才那話是什么意思?” 晏重深歪坐在晏行昱的輪椅上,將木質(zhì)的輪椅坐得吱呀一聲,好像要散掉了。 晏重深也不管,淡淡道:“大兇之煞沖撞紫微這么大的罪過,你覺得圣上會容忍他到何時?哥啊,你什么時候才能不那么天真啊?” 晏沉晰被噎了一下。 晏重深懟完晏沉晰,立刻低下頭,眸子彎著對晏行昱道:“行昱啊,我們家大殿下文武雙全德才兼?zhèn)?,你考不考慮換個主子?。俊?/br> 晏行昱笑著說:“我要想想哦?!?/br> 晏重深道:“我們大殿下十分有錢,要多少金子就給多少金子?!?/br> 聽到這話,晏行昱有些蠢蠢欲動。 晏沉晰忍無可忍道:“夠了!你們將此事當(dāng)成兒戲嗎?!” 兩人不吭聲了,但手卻還在那不知所云地比劃著。 晏沉晰:“……” 晏沉晰簡直無力了,他一指外面,徹底不管了:“給我滾出去說。” 晏重深一聽,立刻從輪椅上跳下來,推著晏行昱健步如飛地滾了。 晏沉晰:“……” 晏重深送晏行昱回相府,一路上都在稱贊自家大殿下,說我家殿下怎么怎么英俊威武,殺伐果決,怎么怎么才高八斗,學(xué)富五車。 晏行昱聽得很不是滋味,他也想稱贊他殿下哦。 回到相府后,晏重深還在認真地說:“考慮一下吧,這皇位遲早是我家大殿下的?!?/br> 晏行昱:“……” 他還真敢說。 晏重深將他送回偏院后,又溜達著前去拜訪晏戟了。 晏行昱嘆了一口氣,抬頭看了看灰暗的天邊。 阿滿在一旁小聲說:“公子,您到底在想什么?” 他問的是晏行昱為什么要和晏重深說這么多廢話,但晏行昱卻理解錯了。 晏行昱道:“我在想殿下啊。” 阿滿:“……” 真是見了鬼! *** 在晏行昱入睡前,雪都沒有落下來,他手中捏著信,里面全是長篇大論稱贊荊寒章的,只是這回他沒有再給金子。 哪有自己寫信“自己”看信還要給金子的呢? 晏行昱心想,然后心安理得地捏著信睡著了。 翌日一早,晏行昱從七殿下宮里那熟悉的床榻上醒來,外面的雪已經(jīng)落了厚厚一層。 江楓華在外面喚他:“殿下,您醒了嗎?今日有策論考較,陛下也會過來,咱們要提早去的?!?/br> 晏行昱一聽,慢吞吞地撐著身子起來,道:“我醒了?!?/br> 江楓華在外面這才松了一口氣。 今日南書房的策論考較皇帝本來是不過去的——他被章岳一事鬧得焦頭爛額,整個朝堂之上連個能出主意的都沒有,吵得他更煩了。 這次前來南書房,是林太傅說七殿下這段時日進步飛快,連《大學(xué)》都能看懂了,皇帝這才忍著心煩過來一趟。 晏行昱過去的時候,其他三位皇子已經(jīng)規(guī)規(guī)矩矩坐在那背書,看來極其害怕皇帝。 林太傅身上的毒已被魚息拔除,此時臉上已沒了將死之色,他看了晏行昱一眼,示意他坐下。 晏行昱乖乖坐下了。 上完了早課后,皇帝下了朝就趕了過來,特意來看看自己的兒子到底進步多大。 晏行昱是個極其喜歡察言觀色的人,哪怕是再隱蔽的偽裝,他也能從表情神色看出點真實來,但皇帝自從見了“荊寒章”后,臉上的表情根本看不出來絲毫破綻。 這根本就是個寵溺兒子,挑不出絲毫毛病的好父親。 若不是知道內(nèi)情,晏行昱恐怕會被皇帝的偽裝給騙過去。 皇帝伸手摸了摸晏行昱的頭,笑著稱贊道:“聽林太傅說你有了不少長進?” 被他撫摸的地方,晏行昱只覺得渾身發(fā)麻,險些不受控制地甩手打開他的手,但他還是控制住了,笑著道:“沒什么長進,只是這段時間總是和行昱一起玩,他念叨了幾句我記住了而已。” 荊寒章總是往相府跑的事,整個京都城人盡皆知,若是再遮遮掩掩怕是會讓皇帝起疑心,索性直接說出來,正大光明。 皇帝道:“哦?行昱?聽說他的確聰明,你們能玩得來是再好不過了?!?/br> 晏行昱一笑,沒說話。 兩人各懷鬼胎,誰也看不出對方的偽裝。 很快,林太傅布了今日的策論題目。 「整飭撫兵」 晏行昱掃了一眼,視線看向一旁慢悠悠品茶的皇帝。 這就是在變著法地讓眾人提出對章岳一事的解決法子。 晏行昱低頭無聲笑了笑,一旁的五皇子許是瞧出了這道題的意思,現(xiàn)在都在咬著牙微微發(fā)抖了。 晏行昱沒表現(xiàn)出什么來,畢竟在皇帝和眾人眼中,他就是個只知玩樂的草包。 他抬筆,洋洋灑灑寫了一堆,全篇都是“那就撫唄”,只是在字里行間,有意無意地添加了一些仿佛是隨手寫下的神佛之談。 比如魂歸故里,比如落葉歸根。 這篇策論瞧著根本不像是正經(jīng)皇子寫的正規(guī)策論,而像是胡亂宣揚佛禪之事的的野狐禪所寫。 他飛快寫完,落了個張牙舞爪的款,便將筆一扔,做足了荊寒章不可一世的氣派。 見他寫完,林太傅上前看了看,只看了兩行眉頭就皺了起來。 皇帝看到林太傅的眼神,挑眉道:“如何?” 林太傅將紙拿起來晃了晃,等墨跡干了才遞給皇帝,如實道:“不如何,不知所謂?!?/br> 皇帝笑了笑,將紙拿到眼前細看。 林太傅本來以為皇帝看了一行就要勃然大怒,沒想到他竟然仔仔細細將那片鬼畫符一樣的策論看完了。 看完后,皇帝將策論放下,詫異地看向晏行昱。 晏行昱有些害怕地討?zhàn)埖溃骸案富?,兒臣盡力了,別再罰我抄書了?!?/br> 皇帝盯著他的臉,發(fā)現(xiàn)那張臉上還帶著點懵懂的稚氣,以及生怕再被罰抄書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