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荊寒章看了一會,突然問道:“你為什么要讓江楓華跟過來?” 晏行昱道:“他不是陛下派來的嗎?你的侍從都是大殿下身邊的人,若是江楓華不來,陛下怎么會放任你脫離他的掌控?” 荊寒章托著下頜,吹了吹額前的一綹發(fā),似笑非笑道:“你倒是了解我父皇,若非知道不可能,我都懷疑你是我父皇的私生子了?!?/br> 晏行昱抿唇笑了,似乎覺得這個說法很好笑。 荊寒章伸腳踢了踢他:“你笑什么?” 晏行昱如實道:“很好笑。” “好笑?”荊寒章挑眉,“哪里好笑?” 晏行昱卻還是笑,不說話。 荊寒章正要鬧他,晏行昱將墨放下,道:“墨好了,殿下,我們開始吧?!?/br> 荊寒章:“……” 荊寒章不情不愿地提筆抄經(jīng),晏行昱道:“殿下,要誠心?!?/br> 荊寒章不情不愿地誠心。 晏行昱無奈,也沒再勸,荊寒章這種性子,愿意替他抄書晏行昱已經(jīng)很高興了。 晏行昱提筆開始抄經(jīng),只是抄了一張,荊寒章又開始拿腳勾他的小腿。 “我抄書從來都抄不成句?!鼻G寒章叼著筆,懶洋洋道,“你是怎么抄對每一個字的?” 晏行昱脾氣很好,也不生氣,還乖乖搬著荊寒章的腿放回原處,道:“這經(jīng)我自小抄到大,每一個字已熟背于心,就算閉著眼也能倒背如流。” 荊寒章回想起了之前自己桌案上那抄得整整齊齊的十遍《大學(xué)》,挑眉問道:“其他書你也倒抄如流?” 晏行昱道:“但凡我看過的,都能記住筆劃怎么寫。” 荊寒章“嘖”了一聲。 也就是說,哪怕用著荊寒章的身體,他抄書依然毫無阻礙。 荊寒章有點酸了。 外面再次下起了大雪,禪房中滿室溫?zé)幔荒苈牭奖舜说暮粑暫脱┞渎?,炭盆的火炭時不時爆了一聲,發(fā)出輕微的聲音。 晏行昱在嚴(yán)冬第一次感覺到了溫暖。 兩人就這么規(guī)矩地抄了三日的書,第四日的時候,荊寒章的侍從從京都城而來,剛一進(jìn)來就跪在禪房外:“殿下,有要事?!?/br> 荊寒章已經(jīng)抄累了,此時正躺在席居上睡覺。 晏行昱將大氅披在荊寒章身上,淡淡道:“進(jìn)來?!?/br> 侍從聽令進(jìn)來,將手中的密信放在桌案上,簡短道:“殿下,大殿下今早接到封王的旨意?!?/br> 正在偷懶睡覺的荊寒章悄無聲息張開了眼睛。 晏行昱手依然穩(wěn)穩(wěn)地抄著經(jīng),淡淡道:“什么封號?” 侍從道:“瑞?!?/br> 晏行昱將筆尖從紙上移開,微微挑眉:“瑞?” 這可是個好封號,特別是在祭天大典被毀之后。 晏行昱揮手讓侍從下去,抬筆繼續(xù)抄書。 荊寒章翻了個身,拿起密信看了看,懶洋洋道:“果然如你所料,我大哥在邊境尋到攝政王尸身并護(hù)送歸京有功……嘖,cao控章岳背后之人若是知道此事被你一篇策論便解決了,恐怕得氣死?!?/br> 晏行昱眸子一彎,笑得手一抖,這張紙的最后一個字沒收穩(wěn),落在筆上凝出一個墨點。 又得重新抄。 抄了三天的經(jīng)荊寒章都要不耐煩地掀桌子了,但晏行昱好像有用不完的耐心,依然穩(wěn)穩(wěn)如剛開始抄時那樣,讓荊寒章嘆為觀止。 荊寒章滾了幾圈滾到晏行昱腿邊,不高興地說:“還要抄多久???” 晏行昱說:“還要十幾天呢?!?/br> 荊寒章:“我不想抄了,你殿下手腕好疼?!?/br> 晏行昱放下筆,認(rèn)真地說:“那我給殿下揉揉?” 荊寒章對上他的眼睛,又面無表情地滾了回去,他滾到自己的蒲團(tuán)旁,坐起來繼續(xù)抄經(jīng)了。 晏行昱笑得眼睛都彎起來了。 兩人在護(hù)國寺又過了七日,護(hù)國寺的高僧前來,告知他們經(jīng)可以不必抄了。 晏行昱這幾日抄經(jīng)抄的手腕都在發(fā)疼,他將兩人抄得佛經(jīng)遞給高僧,高僧看了看,指了指晏行昱抄得那份,道:“這是誰的?” 晏行昱猶豫了一下,才道:“這是我為七殿下抄的?!?/br> “若為旁人抄的,在第一日便要誠心告知我佛?!?/br> 晏行昱道:“我知道的?!?/br> 他本就是為荊寒章抄的。 晏行昱見高僧點頭,想了想,又問道:“少幾日會不會沒有用?” “不會。”高僧淡淡道,“紫微星相助,事半功倍。” 晏行昱這才松了一口氣。 高僧沒多說,拿著佛經(jīng)離開了。 晏行昱目送他離開,這才回去后院。 荊寒章正坐在輪椅上,瞇著一只眼睛,將手中的弩對準(zhǔn)樹枝上麻雀,似乎是要放箭過去。 晏行昱忙道:“殿下!” 荊寒章姿勢沒變,依然在看麻雀,隨口道:“怎么了?” 晏行昱道:“佛門圣地,不可殺生?!?/br> 荊寒章瞥了他一眼,這才將手放下,沒好氣道:“我又不是傻子,當(dāng)然知道不能殺生,我比劃一下難道也礙著佛祖了?” 晏行昱道:“不礙的不礙的?!?/br> 荊寒章哼了一聲,才道:“今日還要抄經(jīng)嗎?” “不抄了?!标绦嘘彭訌潖?,“等到護(hù)身符重新做好,我們就能回家了。” 荊寒章哼唧:“誰和你回家?” 晏行昱蹲在荊寒章身邊,又極其熟練地去拽他的袖子,荊寒章臉上全是不耐煩之色,但還是強(qiáng)行忍著讓他拽,眸間也有著絲絲縷縷的高興,不易察覺。 江楓華從大殿回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他愣了半天,根本想象不到那個喜怒無常的殿下會這么殷勤地討好一個人,還……還拽人家袖子。 江楓華在風(fēng)雪中凌亂,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不要告知陛下。 若七殿下真的是個斷袖…… 夜幕降臨,回到了廂房后,荊寒章察覺到周圍沒人,才蹙眉道:“今日江楓華的眼神,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晏行昱正在點燭,疑惑回頭:“誤會什么?” “誤會你我是個斷……”荊寒章的聲音戛然而止,直接把沒說出口的“袖”給吞了回去。 荊寒章干咳一聲,道:“那本書你看了嗎?” 晏行昱點頭:“看了,青樓、斷袖,我都知曉是什么了。” 荊寒章:“……” 你知道了難道不該臉紅一下的嗎?! 晏行昱沒臉紅,荊寒章的臉反倒有些紅了,他小小聲地說:“我懷疑江楓華是不是誤會你我是斷袖了?!?/br> 晏行昱“啊”了一聲,看書上說斷袖好像是不被世人輕易接受的,他有些急了,忙道:“那怎么辦?我……我要不要找他說清楚?” 荊寒章幽幽道:“不必了,隨他去胡思亂想去,反正你我又不是斷袖?!?/br> 不過就是同床共枕,摟摟抱抱,拽拽袖子…… 不過如、如此。 荊寒章:“……” 荊寒章突然沉默了。 這不是斷袖是什么?! 如果不是知道晏行昱根本不愛慕他,荊寒章都要忍不住覺得兩人是在蜜里調(diào)油了。 太可怕了。 荊寒章打了個寒顫,他到底是什么時候覺得,和晏行昱這樣相處完全沒問題的? 晏行昱還是有些擔(dān)心:“可他若是和陛下說了……” “讓他說就是了。”荊寒章打斷他的話,他正在胡思亂想自己對晏行昱到底是什么感情,隨口道,“我若是斷袖我父皇會更開心,畢竟一個斷袖更不能對他的皇位有威脅了?!?/br> 荊寒章說著,又嗤笑一聲,道:“反正京都城有名望的貴女根本不會瞧上我這個毫無前途的皇子,我也沒打算隨便和一個不愛的女人成親毀了人家一生,索性及冠后當(dāng)個閑散王爺,孤身一人閑云野鶴倒也不錯。” 晏行昱歪頭想了想,突然露出一種恍然大悟的神情。 荊寒章回過神來就看到晏行昱一副茅塞頓開的模樣,他愣了一下,突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你你……”荊寒章訥訥道,“你在想什么?” 晏行昱的眼睛亮晶晶的,他起身道:“殿下你等等?!?/br> 荊寒章不明所以。 晏行昱噔噔噔跑出去,很快就捧著一堆菩提子回來,也不知從哪里找來的。 “全、全都給殿下?!标绦嘘畔袷桥虑G寒章不收似的,把菩提子往他懷里推。 荊寒章迷迷瞪瞪的:“給我這個做什么?” “這里有幾十顆佛珠,殿下先拿著,等回到京城可以來相府尋我兌換成金子。” 荊寒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