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竟然沒再覺得失望了。

    大概是期待的年月太久，甚至讓他已經(jīng)覺得習(xí)慣了，查爾斯甚至開始想，原來一百年，其實也沒有多長。

    他可以繼續(xù)等。

    直到燥熱的夏月渡過，秋風(fēng)掃落了樹葉，天空又開始飄起雪，查爾斯才沒再去凡界蓋龍神廟。

    夜梵的駐地是個觀雪景的好地方，鐸靈建了座大宅子，雇了幾個小妖精做仆人，有模有樣的提了夜府二字，夜梵疑惑跑到他身邊問：“娘親，為什么不是鐸府？”

    鐸靈揉揉他的好奇腦袋：“這是你的駐地，我又不會常住，自然是夜府……等等，你小師叔呢？”

    夜梵眨眨眼道：“他一來就說外面冷，又鉆回屋子里去了，抱著一堆筆墨，畫畫呢?！?/br>
    說是畫畫，可這些年來，查爾斯只會畫一種畫，就是江無一的畫像。

    鐸靈嘆了口氣，呼出一團(tuán)白霧：“罷了，隨他去，他也是心中太苦了。”

    苦了一百年，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

    而正在暖暖的屋中畫像的查爾斯，其實卻并沒覺得又多苦，反倒是精細(xì)的將人像勾勒，覺得很是開心。

    換做百年前，別說讓他如此仔細(xì)的畫一幅畫，就是叫他畫只小蟲子也難，這些什么筆墨紙硯，他一個也不想碰，如今倒是生生磨了性子，丹青絕妙，堪稱畫工精絕。

    而他畫出的人像也栩栩如生，畫上的人已經(jīng)全描刻好，只差一雙眼睛，沒有動筆。

    查爾斯畫畫的姿勢總是很奇怪。

    比如現(xiàn)在，他就直接坐在桌子邊上，一副隨時能掉下來的樣子，卻是對著畫上空洞的眼睛深思。

    足足考慮了一刻鐘后，他才想到什么，語調(diào)微揚(yáng)。

    “我就說差些什么嘛！江衍的眼睛里，應(yīng)該有我才對！”

    說罷，自己卻又忍不住笑起來。

    等笑了幾聲，他正俯身準(zhǔn)備提筆，卻驟然察覺有人靠近自己。

    查爾斯眼神一厲，整打算將這偷偷接近的人擒住，卻忽然毫無預(yù)兆的被人從背后擁進(jìn)懷中。

    查爾斯先是一愣，正要攻去，卻覺這懷抱無比熟悉，驟然收了動作，緊接著，全身都僵住了。

    筆尖的墨滴在畫上江衍的眼睛里，暈成幽深的黑。

    身后的人將他死死的扣住，沉聲回答他的自言自語：“有你?！?/br>
    熟悉又久違的聲音響在耳邊，猶如炸雷，查爾斯卻連動也不敢動。

    良久他才顫聲問：“……江衍？”

    江無一將臉頰貼在他頸側(cè)，盡量克制情緒柔聲回答：“是我?！?/br>
    查爾斯卻仍然不敢動作，他手里還舉著筆，看起來傻兮兮的。

    見他不動，江無一正要松手叫他轉(zhuǎn)身，卻聽他驚叫：“不要！”

    江無一愣住，卻聽他帶著濃重的哭腔哀求：“江衍，你別放手，你放開手，我又要醒了……”

    “崽崽，不是夢?！?/br>
    江無一索性將他抱著轉(zhuǎn)了方向，叫他坐在桌子清楚的看自己，查爾斯卻閉上了眼，緊緊抓住他的手：“我不要看！每次都是這樣，我一看到你，你就要消失了?！?/br>
    “江衍，我不想讓你消失……”

    江無一無法承受的捧住他的臉，顫聲哄道：“崽崽，你睜開眼看著我，現(xiàn)在在你面前的，是真實的我，不是夢，永遠(yuǎn)不會再消失。”

    不知何時，查爾斯臉上早已經(jīng)布滿眼淚，江無一替他擦掉臉上的眼淚，抓住他的手指交纏：“答應(yīng)過你的事，我做到了?！?/br>
    “這次，沒有騙你?！?/br>
    “雖然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讓你等了這么久……”

    江無一揚(yáng)起唇角，溫?zé)岬臏I卻砸在查爾斯的手背上，燙的他猛地睜開眼。

    面前的人卻真的沒有再次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