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幾隊人馬密不透風地護著她、兩個崽崽還有辛老夫人,隨行的有男人身邊的親信連和還有沈婆子。 謝明意下了馬車,看到陌生的地方臉色微變,目光不善地看向連和,冷聲道,“這里是何處?” 連和摸了摸鼻子,一本正經(jīng)地恭聲道,“這處莊子是老侯爺修養(yǎng)的地方,侯爺吩咐說要將您和小公子小姐帶到這里來。一則護衛(wèi)更加的安全無憂,二則莊子里的老大夫最善調養(yǎng)身體,最是適合老夫人不過?!?/br> 當然,他還有話沒說的是老侯爺想念孫子孫女,心下急切,而侯爺騎馬到這處莊子也近了許多,一個時辰便能到了。 聽起來男人像是為她考慮,但謝明意臉上有些遲疑,這樣一步步下去她和狗男人的牽扯可是會越來越深,“不必了,多謝你家侯爺?shù)暮眯?,我去謝家的莊子就行?!?/br> 避開楚京就好,東狄的右單王還不至于費心思調查她的行蹤,謝明意不覺得自己是什么驚天動地的美人。 連和聞言臉色閃過幾分憂慮,躬身攔住了她,低聲解釋,“您是有所不知,東狄的二王子死在侯爺?shù)氖稚?,他們極有可能會對您和兩位小主子動手。東狄人無惡不作,手段殘忍,侯爺已經(jīng)攔了一批人馬了?!?/br> 他說的半真半假,但侯爺?shù)膿鷳n是真的。 謝明意聽了他的話心中一緊,淡淡的寒意翻滾上來,便不再矯情,沉聲道,“既然如此,那便叨擾侯府一次了。” 聽著這話,連和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連忙命人將物什卸下來,心中暗念說什么叨擾,老侯爺可是盼了許久了。 到了一個新的地方,辛老夫人還當是謝明意又一處莊子,有沈婆子陪著她說話,并未多問多想。轎子抬了她去了一處院落休息。 謝大崽和謝小崽坐了馬車也反應良好,轉著大眼睛滴溜溜地不??粗?,坐上了轎子也昂著頭往外看。 轎子行的很穩(wěn),謝明意敏銳地感受到空氣中傳來的緊繃肅殺的氣息,她悄悄瞥了一眼莊子里面的護衛(wèi),脊背挺直,目光迥然。果真是武將出身,鎮(zhèn)北侯府顯露給世人只是冰山一角,她猜測這處面積龐大的莊子里面養(yǎng)著不少人。 轎子行了差不多一刻鐘的時間,跨過兩道門才停下。 “謝丫頭來了便好,快,讓老夫看看嘉安嘉寧!”老侯爺?shù)戎鴮O子孫女已是迫不及待,竟然親自到院門口迎候。 謝明意對老侯爺露出微微的笑容,讓身后的婆子將兩個崽崽抱上來,老侯爺一看到和自己那個孽子如出一轍的鳳眼便樂了,哈哈朗笑出聲。 “好啊,到祖父這里來?!彼笫忠粨],身后行動有素的下人擺上了精致的玩具和糕點。 謝大崽聞到香氣,立刻便沒出息地流下口水來,看到陌生的人也不在意。謝小崽顯得倒是有些拘謹,往謝明意那里看了好幾眼。 謝明意從婆子那里接過小女兒,抱在懷里,她才安下了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老侯爺看,淺淺的眸子干凈極了,眼睫毛挺翹而濃密。 雖是雙胎,但兄妹兩個長相很容易便可以區(qū)分,謝大崽臉蛋圓嘟嘟的,眸色深一些,謝小崽五官長得更為精致小巧,眸色很淺。 老侯爺一會兒看看長孫,一會兒看看孫女,笑瞇瞇地,眼尾的皺紋都帶了喜氣。 謝明意看得出來他對兩個孩子的歡喜,笑了笑也未多說什么,只是試探道,“祁伯父,待到東狄使臣離京,我便到之前那個莊子去。” 老侯爺陪著孫子孫女,滿眼皆是開懷,聞言擺了擺手,“謝丫頭,東狄那些狗東西在楚京待不了多久,那個孽子會處理妥當?shù)?。你就安心住下,過幾日老夫派人送你過去。” 反正莊子旁邊也是他們侯府的,到時候他也過去便是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謝明意聞言心下一定,眉目舒展,恭聲道謝,“祁伯父,我那莊子里有不少稀罕的吃食,到時給您送些來。” 老侯爺捋著胡須,心想那孽子終于做了一件出息事。 至此,謝明意便在這處莊子住下了。 和莊子里面的平靜閑適相比,楚京因著東狄聯(lián)姻一事風起云涌,暗潮涌動。 距東狄使臣覲見楚惠帝兩日后,宮中設宴款待,一應世家重臣皆進宮赴宴。 理藩院中一處布置華麗的房間,右單王冷聲囑咐明烏公主,“本王與你說的,你都要牢牢記下,這次定要讓祁朝暉娶你!” 明烏公主穿著一身艷麗的紅裙,衣襟處大開,隱約可見雪白的胸脯。她自恃美貌非凡,眼眸抬了抬,嬌聲道,“王叔您盡管放心,我都準備好了?!?/br> 她在東狄有著第一美人之稱,這次宮中又有人相助,自認讓鎮(zhèn)北侯娶她十拿九穩(wěn)。 右單王嗯了一聲,微綠的眸色若狼,帶著一股子狠意,“本王知道你有助你王兄之意,那兩座城池若如愿拿回來我會暗中助他重登王位?!?/br> 明烏公主聞言立刻露出欣喜,“明烏定會令王叔如愿。”如今坐上王位的那人是女奴之子,她根本就不承認是她王兄。 右單王瞇了瞇眼,里面藏著眼前人未發(fā)現(xiàn)的野心。他是上任東狄王的同胞兄弟,侄子若是不中用,他登上王位名正言順! 第45章 明烏公主同東狄原本的大王子是同胞兄妹, 俱是東狄王后的血脈,而三王子則是女奴之子。東狄王去世后,大王子繼承王位, 可他行事魯莽沖動, 用兵失利,東狄境內一片怨聲載道。 后三王子聯(lián)合東狄的貴族利用他戰(zhàn)敗之事將他從王位上趕下來,便是如今的東狄王。 明烏公主在三王子登上王位后,地位在東狄一落千丈, 才會毫不猶豫地被丟到大楚來和親。事實上,和親一事成或是不成,東狄王都不在乎,他真正想要得到的是被鎮(zhèn)北侯奪取的兩座城池。 拿回城池,他在東狄的王位將更加穩(wěn)當。和親成了,城池作為聘禮還回東狄;和親不成, 東狄千尊萬貴的公主死在大楚,大楚也要給他們一個交代。 換句話說, 尊貴的明烏公主不過是一個棄子,這事右單王當然是知道的。所以,他想都未想便直接給了明烏公主秘藥, 讓其與鎮(zhèn)北侯生米煮成熟飯。 鎮(zhèn)北侯以及他麾下的軍隊是東狄的心腹大患, 右單王看出大楚內部的風云詭譎, 暗中找了平仁侯府與魏王, 二者做下交易拉下鎮(zhèn)北侯府。此次魏王因為謝氏女被禁足, 宮中的柔貴人以及太后怒極之下也答應幫他們這個小忙。 是夜, 金碧輝煌的皇宮中燈火通明, 弦音靡靡。 楚惠帝高坐龍椅之上, 他的身旁一左一右坐著裴后與生母皇太后。裴后下首則坐著楚宮中地位靠前的宮妃, 賢妃、德嬪、柔貴人等赫然在列。東狄的明烏公主是女眷,大楚自然也有宗室貴女陪著她,長公主的女兒隨云郡主就和她坐在一起。 大殿之上,百官列坐在宴席上言笑晏晏,按照官階爵位,鎮(zhèn)北侯位于前列,恰好位于承恩公和沛國公之后。祁朝暉百無聊賴地飲著酒,對明烏公主頻頻投過來的愛慕目光視而不見。 明烏公主久久得不到回應,往王叔右單王那里看了一眼,右單王點了點頭,洪聲道,“尊貴的楚天子,感謝您今日的款待,大楚的宮宴如此豐盛,令小王大開眼界?!?/br> 面對夸贊,無人心中不快,楚惠帝面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右單王客氣了,不過是一場宮宴罷了。右單王遠道而來,大楚自然以禮相待?!?/br> 右單王手掌放在胸上行了一禮,笑道,“天子這般禮遇,小王無以為報,便讓我東狄第一美人明烏公主為您獻上一舞,明烏的舞蹈可是我東狄人人稱贊的。” 明烏公主起了身,恭聲附和,“明烏獻丑了?!?/br> 嘴中說著獻丑,但她揚著的臉上滿滿的全是驕矜,她的東狄第一美人之稱并不只是因為高貴無雙的身份。東狄女子善舞,而她便是其中獨一無二的佼佼者。 聽了這話,殿上眾人的臉上有些許的古怪,一國公主當眾獻舞可是自掉身份。同坐的隨云郡主眼中更是閃過一絲鄙夷,她大楚的貴女可不會做這么掉價的事。 惠帝瞥了一眼殿下眾人的反應,并未多說什么,反而是皇太后此時開了口,“哀家還從未見過東狄那邊的舞蹈。陛下,便準了吧。” 親娘都開口了,雖是有些不合適,楚惠帝還是命內侍將樂器換成了東狄那邊的。 異國曲調飄蕩在大殿上,明烏公主一襲艷麗紅裝扭動起了身體,紅色小巧的鞋子上面綴滿了珍珠鈴鐺,隨著曼妙身姿舞動,叮當叮當恰好與弦音相和。 人美舞美,配著樂器弦音,纖細的腰肢一手便能握住,鼓囊囊的胸口露出雪白的一片,紅紅的唇魅惑人心。殿中的大多數(shù)男子看得是如癡如醉,宮妃們則是用手帕掩了厭惡的神情,幸虧這東狄公主不是沖著陛下來的,不知廉恥的東狄狐媚子。 明烏公主感受到自己身上許多熱烈的視線得意地勾起紅唇,只要是男子,最后都會淪為她的裙下之臣。 這東狄公主倒真是個尤物,混不吝的武將們不像文官那么矜持,一邊大口飲著酒一邊火熱的目光在女人身上掃了個遍。 右單王眸光窺了殿中人的反應,但看到黑袍的男子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絡腮胡下的臉動了動,端起酒杯朝明烏那里使了個眼色。 明烏會意,身姿旋轉著往一側的宴席偏去,不偏不倚正是鎮(zhèn)北侯所在的席位! 這一幕落到眾人眼中,都心有默契地靜待之后的發(fā)展,看來東狄勢必要將公主嫁給鎮(zhèn)北侯。端坐在上首的楚惠帝也起了幾分興致,看了過去。他身為帝王擁有后宮佳麗三千,也算是閱美無數(shù),東狄公主的確是個能勾起男人欲念的美人。 美人恩,祁朝暉那廝能消受住嗎?徐大伴當做笑話和他說過,謝氏女離了鎮(zhèn)北侯府后,鎮(zhèn)北侯府可是一個女子都沒進。 然而,冷著臉飲酒的男人連頭都未抬,哪怕美艷的公主離他只有咫尺的距離。 明烏公主這下被氣到了,她見過鎮(zhèn)北侯的上任夫人謝氏,不過是中人之姿而已,怎能與她東狄第一美人相比。 帶了柔媚的笑容,她傾了柔弱無骨的身子故意往冷漠的男子那里倒去,手臂上纏繞的輕薄紅紗直直的飄向男人臉上。 美人投懷送抱!看到這一幕的人扼腕艷羨鎮(zhèn)北侯有艷福,當然還有一些人已經(jīng)準備好了要向圣人進言明烏公主嫁與鎮(zhèn)北侯可行! 祁朝暉感受到矯揉造作的女子往這邊倒來,可謂是煩不勝煩,黑沉著一張臉一腳踹了桌案。幾乎是瞬間,殿上傳來女子的尖叫痛呼聲,明烏公主四腳朝天摔在殿上,桌案上的飯食酒水盡數(shù)倒在了她的紅裙上,整個人狼狽不堪。 宮中的酒水濃烈,她手臂上的紅紗被酒水浸濕,粘在了鎮(zhèn)北侯的黑袍之上,香氣撲鼻。祁朝暉聞了那氣息十分厭惡,一手扔了那片紅紗,緊皺眉頭看著自己的衣袍臉色難看至極。 大殿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有幾息間的靜默,還是裴后反應過來后使了個眼色命侍女將明烏公主扶了起來。 “既然知道是丑那便不要獻了,東狄第一美人引以為傲的舞蹈本侯今日算是見識到了。”祁朝暉嗤聲開口,語氣中帶了nongnong的嘲諷,打破了一片沉寂。 “你!”右單王額頭青筋凸出,鷹眸中兇狠,轉而看向楚惠帝,“尊貴的天子,小王看得分明是鎮(zhèn)北侯踹了桌案才讓明烏摔倒!” 楚惠帝聞言嘴角抽搐,不止是右單王他也看到了。他略帶責怪地看了祁朝暉一眼,出言安撫道,“公主受驚了,西域往大楚進貢了數(shù)匹月華錦,就賜給公主吧?!?/br> 明烏公主臉上梨花帶雨本是惹人憐愛的模樣,無奈她發(fā)髻上也灑了飯菜,看在他人眼中眼皮猛跳。有礙觀瞻,有辱斯文!隨云郡主瞥了一眼,死死地掐著自己的大腿才沒讓自己笑出聲來。 “陛下,今日設宮宴本該是其樂融融,有這么一出是意外,不必大驚小怪。來人,領公主和鎮(zhèn)北侯到偏殿換上一身干凈的衣服。”皇太后面色冷淡地開口,揮了揮手命嬤嬤內侍帶著明烏公主和鎮(zhèn)北侯去偏殿。 宮宴上時常會有污了衣裙的事情發(fā)生,是以在設宴的偏殿一般都放有幾件常服在?;侍筮@般吩咐并無不妥,可幾乎是同時,惠帝和祁朝暉的眼睛瞇了起來。 惠帝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表兄平仁侯的身上,平仁侯垂頭神色如常。但,聯(lián)姻一事事關重大,在他想出結果來不得不謹慎,惠帝朝徐大伴那里看了一眼,徐大伴躬身默默上前親自領著鎮(zhèn)北侯去偏殿。 皇太后見狀臉色并未有變化,輕聲命人奉上新茶。東狄的右單王面上憤憤,似乎還在惱怒鎮(zhèn)北侯無情扔開明烏公主。 看上去一切正常,但列在文官中的謝太傅摸了摸自己的胡須,眉梢間帶了狐疑之色。他總覺得冥冥中會發(fā)生些什么,可是這是在宮中,戒備森嚴…… 偏殿離正殿距離很近,祁朝暉慢慢踱步進去其中的一件空房。徐大伴親手奉上一件錦袍,恭聲道,“侯爺,咱家就守在門外,您請?!?/br> 祁朝暉頷首,解開沾了酒水的外袍扔在架子上,抬手正要換上新的錦袍。然而,他手臂一動,聞到錦袍上清淡的氣味,鳳眸冷沉下來,這氣味有問題。 他沉著臉重新?lián)Q上浸了酒水的黑袍,感受到從體內不斷上涌的熱意,薄唇陰測測地勾起,敢在他的身上使這些不入流的手段,活的膩歪了。 他站了片刻,平緩體中的熱意。 然而就在這時,吱呀一聲,房間的門打開了,徐大伴的身影并不在門外,宮人們也仿佛銷聲匿跡。一個身姿婀娜的女子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神色嬌媚惑人。 “鎮(zhèn)北侯,本公主仰慕你已久?!泵鳛豕餍?lián)Q的衣衫輕薄,隱約可見白嫩的肌膚。偏殿替換的常服上都浸了東狄的秘藥,這藥平時不顯宮人們接觸無事,但若遇酒最為猛烈,鎮(zhèn)北侯飲了酒又聞了秘藥,這次是萬萬掙脫不開她的。 二人發(fā)生了關系,就算祁朝暉知道自己被算計了也于事無補,他總不能去找太后的麻煩。 至于門外守著的內監(jiān),自然有大楚的太后幫他們將人使開。 她一靠近,祁朝暉鼻尖的氣味愈發(fā)濃烈,頭腦也略有些昏沉,他撐了撐額角,暗道能在宮中坐下這般布局只有惠帝和太后兩人。 為了讓他娶東狄女子,臉面都不要了。 呵,他冷笑一聲,掏出袖中的貼身匕首毫不猶豫地在手臂上劃了一刀。驀然間的疼痛讓他清醒,又是一腳無情地將女子踹飛。明烏公主的身子砸在門框上,魅惑的笑容僵在臉上,不敢相信他中了藥居然能抵擋住她的誘惑,而且絲毫不憐香惜玉。 “就這幅模樣還妄想勾引本侯,令人倒盡胃口。”明烏公主被他嫌棄到吐的眼神刺激,直直地吐出一口鮮血昏了過去。 這么大的響聲自然驚動了不少宮人,徐大伴就在離房門不遠處的拐角,聽到這動靜眼神陰狠地瞪了一眼太后宮中的常嬤嬤,急沖沖地趕過來。 這老貨,是故意引開他的! “侯爺,”徐大伴沖進去喊了一聲,看到昏迷的明烏公主眼皮猛跳,已然明了發(fā)生了何事。但鎮(zhèn)北侯并不在房中。他額頭冒出了冷汗,一邊命人去喚太醫(yī)一邊急著將此事告知陛下。 等到他焦急地回到宮宴上,一眼便看到鎮(zhèn)北侯面色如常地坐在席位上,只身上還穿著同一件衣袍。 徐大伴長長地松了一口氣,鎮(zhèn)北侯看來是沒有中招,幸好幸好。 他俯身將事情告訴陛下,楚惠帝驟然握緊了龍椅的把手,沉沉地看了右單王一眼。 “右單王,方才宮人報明烏公主在殿上摔得狠了些,朕已經(jīng)命太醫(yī)過去為公主診治?!?/br> 右單王從祁朝暉面不改色地回到宮宴上便知道明烏的勾引失敗了,他不緊不慢地道,“多謝天子費心,想必明烏身上也只是小傷。東狄和大楚的聯(lián)姻之事,還望天子早日決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