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我為何要和她們來往,大家觀念不合,就不要給對方找不痛快?!敝x明意參加兩次宮宴都能感受到莫名其妙的惡意,干嘛非要去湊那個熱鬧。她如今不也挺好?有錢有閑快活若神仙。 商初薄唇微勾,眼底涌出笑意來,“所言不錯。” 如今雖在國喪期間,但坊市不能不開,只是改成了每月一次,所以今日謝明意才來湊這難得的熱鬧。 謝大崽進到這熱鬧的地方,可是受不住了,橫沖直撞的一會兒要吃東西一會兒扒著人群看雜耍賣藝,兩個人都差點沒看住他。 難為他胖嘟嘟的,動作卻十分靈活,跑前跑后的不見一絲停歇。謝明意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拘他在府中狠了些,才讓他現(xiàn)在像是個放飛的小鳥似的。 受謝大崽的感染,謝小崽也蹬著腿要下來,粉雕玉琢的女娃甜甜地笑,懷中抱著玩具,也是忙的不可開交。 謝明意一時竟有些招架不住他們兩個,好在有商初幫她一把。 漸近中午的時候,謝大崽許是累了才消停一會兒,伸著胳膊要謝明意抱他,謝明意笑意盈盈地拒絕了他,“謝大崽,你再堅持一會兒,前面不遠處就是娘名下的酒樓,我們到里面歇息片刻。” 這處酒樓有她弄得那些新奇的花樣,已然成為了楚京最負盛名的一處酒樓,達官貴人富商文人都喜歡到此處消磨時間。 謝明意一干人剛邁步進去就是一副人聲鼎沸、暄暄嚷嚷,好在她是主家,自有隔開的休息地方。如今國喪未過,喝酒用葷自然是不行的,酒樓便推出了和rou味相差無幾的素齋以及酸甜飲子,生意不錯。 不少人知曉這處酒樓是謝太傅之女謝鄉(xiāng)君名下的,見掌柜對著一名女子恭恭敬敬地請到樓上,他們心中就有數(shù)了。這女子,就是謝鄉(xiāng)君,她身邊的兩個容貌不凡的孩童想必就是和鎮(zhèn)北侯的子嗣了。 就是她旁邊那個姿容出塵的男子,不知是何來歷…… “兄長,我們上去吧?!敝x明意為了不讓自己岌岌可危的名聲敗到商初身上,高聲喊了一句,唯恐這樓中的人聽不到。 對她的幾聲兄長,商初坦然受之,不疾不徐地往樓上行去。 這時,忽聞馬蹄聲停在酒樓門口,酒樓中瞬間便起了議論,這是在鬧市,當(dāng)街縱馬是要受罰的。不知是誰家的郎君公子,肆意妄為。 謝明意行到樓梯上,心念一動,往那門口望了一眼,見打頭的是個紫衣粉臉的男子,就興致缺缺收回視線來。 商初瞧見了她的舉動,不動聲色地往她的身后瞥了一眼,“這人你認識?” “不識,不識,只是好奇是誰這么大膽?!敝x明意悻悻摸了摸鼻子,轉(zhuǎn)身上了最后一層階梯。 “爹爹!”謝小崽突然興奮地喊了一聲,拉回謝明意的注意力,她又往紫衣男子身后望了幾眼,并未見到熟悉的身影。 “你以為本侯會當(dāng)街縱馬?”身后傳來微冷的聲音,謝明意驟然轉(zhuǎn)過身去,見他立在雅間門口,居高臨下地看她,臉色稍稍有些難看。 “是你喚了他過來?”謝明意只一念就想到商初,開口問他。 同時,面容冷峻的男子也微挑著眉冷冰冰地掃了商初一眼,上前將女兒抱到自己懷中。 商初感受到視線中的警告,云淡風(fēng)輕地頷首,“你拐著彎打聽鎮(zhèn)北侯的消息,不妨就見一面吧。” 他面上一派波瀾不驚,仿佛是無關(guān)緊要的一次安排,暗地里卻擰眉背上了一口黑鍋。 明明他并未和鎮(zhèn)北侯見面,定是這人安排了暗衛(wèi)跟著他們。女子前日病了,這人怕是坐不住,迫不及待地掌握了他們的行蹤,來與女子見面。 他想明白輕嗤了一聲,他就說鎮(zhèn)北侯不是什么好東西,居然裝模作樣地弄這么一出。 “找本侯何事?”幾人坐到雅間里面,祁朝暉面上有些不耐煩地開口,語氣冷漠。 不過,他的一雙鳳眸卻仔仔細細地在女子周身掃了一遍,見她無甚不妥不動聲色地又將視線收了回去。 “江氏死了。”謝明意徹底融合了兩世的記憶,心中十分想見這個以前的夫君,見到人時思緒更是復(fù)雜,但她面上不顯,不咸不淡地將江氏抬了出來。 哦,準確的是江氏的尸體。 “死便死了,左右和本侯無關(guān)。”祁朝暉對江氏的死不以為意,語氣淡淡的。 “哦?!敝x明意不說話了,有一搭沒一搭地飲起茶水來。 “還有何事?”祁朝暉的眉松了又皺,皺了又松,目光忍不住帶了些灼熱和急切。 “無事。”謝明意干巴巴地回答,眼睛一動瞥到謝小崽圓溜溜的眼睛,思及他縱馬打獵心情苦悶的傳言,又道,“哦,對了,寧寧有些想你?!?/br> 祁朝暉臉僵了一瞬,喂女兒吃了些果水。 場面一時有些尷尬,商初慢條斯理地起身,一只手拎著不安分的謝大崽出了門去。 隨著門關(guān)上,謝明意深吸了一口氣看向面容冷峻的男子,輕聲道,“以前發(fā)生的事我不再怨你了,旭之?!?/br> 當(dāng)她是謝明意的時候,她才有資格為以前的自己說出原諒這個詞語。 江氏騙了她,誤會已經(jīng)解開,相對于祁朝暉和離后的舉動而言,她足以對他完全釋懷。 祁朝暉的手指死死地捏著白色的瓷杯,聽到久違的稱呼心頭涌過一抹驚喜,啞聲道,“所以呢?” 所以,她不再怨他,是要與他重歸于好? 他心中慢慢地開始期待起來,唇角一點一點揚起,等著她回答。 “但我不能原諒鎮(zhèn)北侯府的所作所為,包括你的母親李老夫人。所以,我們可能”謝明意眼睫毛顫了顫,躊躇著開口,話還未說完,底下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將這個人給本公子拿下,還有那個小雜-種?!币坏缿阎鴲阂獾穆曇舭殡S著謝大崽的哭聲響起來。 謝明意臉色突變,驚呼一聲,“是嘉安!” 話音剛落,祁朝暉已經(jīng)帶著雷霆之怒起身踹開了房門,入目即見商初正與幾個人打斗,手臂見紅,應(yīng)是受了傷,而他的蠢兒子則是臉朝地趴著,一人正要上前去抓他。 他的呼吸聲陡然停頓,將懷中的女兒放下,徑直沖下去一腳踹到那人的心窩子。 “嗚嗚,爹爹,他打我,壞人?!敝x大崽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臉上沾上了一大片灰塵,撲到祁朝暉懷中。 謝明意立刻急匆匆地抱著謝小崽下來,看著嚇得臉色慘白的謝大崽,急聲問道,“嘉安,跟娘說,你哪里有事?” “娘,疼,打我,疼?!敝x大崽白嫩的額頭上有些淤青,哇哇大哭。 謝小崽也被嚇到了,扁起嘴巴也開始哭。 謝明意心火茂盛,轉(zhuǎn)過頭冷眼盯著罪魁禍首,恨不得將他捅上一刀。 “你居然敢動本公子的人,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你。”那個囂張的男子恰巧正是當(dāng)街縱馬的紫衣男,他的護衛(wèi)被使勁踹了一腳,竟然吐了血,有人敢對他動手! 他在西北橫行霸道慣了,來到楚京無人惹他氣焰更是盛了幾分,縱馬行樂不說,到了酒樓瞥見風(fēng)姿不凡的商初,眼睛就直了。 西北多風(fēng)沙,哪有這么美的可人兒,男子又如何?他可是堂堂西北守將的嫡子,平日里葷素不忌,玩得花樣多了去了。如今他父親又成了京畿營的總兵,與皇家沾親帶故,權(quán)勢更盛,他行事更是肆無忌憚。 京中幾個小官的嫡子被他看上了,拉到府中,誰敢說上一個不字? 于是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看中了人直接讓自己手下的護衛(wèi)去搶,誰料可人懷中那個小雜-種居然咬了他一口,他一痛,就起了殺心。 卻不想,有人敢對他不敬。 “你敢動本侯的兒子?”祁朝暉危險地瞇起眼睛,心中火氣驟起,迎面上去一腳踹到那人的頸側(cè),抓住商初的護衛(wèi)頓時全都朝著他沖去,可也來不及。 那腳用了十足的力氣,紫衣男子還來不及報出自己的來歷霎時就飛了出去,直直地撞到柱子上,吐出一大口鮮血。 謝明意不停地拍著兩個孩子的后背,商初沖過來死死皺著眉頭,眼中帶著nongnong的厭惡,“怪某,未護好他?!?/br> 他手臂帶血,謝明意眼皮一跳,趕緊捂住謝大崽和謝小崽的眼睛,喊掌柜為他處理傷口。 酒樓的客人都嚇跑了,掌柜也嚇懵了,聽到主家小姐的喊叫才醒過身來,跌跌撞撞地上前,低聲道,“鄉(xiāng)君,這是京畿營白總兵的嫡次子,他家與承恩公府還是姻親?!?/br> “你們敢動本公子,我一定讓父親滅了你們?nèi)澹 弊弦履凶颖蛔o衛(wèi)攙扶著起身,惡狠狠地放話,一雙細長眼看到商初和謝明意時,帶了污濁的欲-望。 “不知死活?!逼畛瘯煆氐壮料铝四?,目光陰森狠戾,往那紫衣男處冷冷看了一眼,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總兵府公子的護衛(wèi)都是西北軍中的精銳,感受到?jīng)_天的氣勢,心中一慌對視一眼,拉著公子就匆匆離去。 這人自稱本侯,莫不是,莫不是那位將軍? 祁朝暉面色冷硬,不著痕跡地做了一個手勢,他暫且蟄伏幾日,這些人就當(dāng)他是沒了利爪嗎? “崽崽看,爹爹將那些人打跑了?!眱蓚€崽崽還在哭著,商初單手抱了謝小崽柔聲哄她,只謝大崽第一次被人打,怎么哄都哄不住,謝明意便這樣和他說。 果然,謝大崽哭聲頓了一下,淚眼朦朧地看向身形高大的爹爹,伸出手讓他抱。 祁朝暉此時看他哭的那般傷心,接過他耐心放緩了語氣,一字一句地道,“安兒莫怕,爹爹要他們的命?!?/br> 謝大崽抽抽噎噎的,埋在他懷中不吭聲。 好好的游玩全部被毀了,謝明意氣極,但此時還是耐下了性子,“我曾派人查過裴家,西北守將是裴家老夫人的遠親,裴儀念便是嫁給了他的嫡長子?!?/br> “裴家,呵,陛下若是知道他殺了那么多人,到頭來還是喂了一頭惡狼,心中是何感想?。俊逼畛瘯煴е槠膬鹤?,目光幽深。 連和姍姍來遲,到了門口窺見自己爺臉上的神情心中一凜,踏馬的,這是哪個不長眼的,上趕著找死! 第97章 平陽伯府 謝大崽已經(jīng)被哄睡了, 胖乎乎的一團蜷縮在帶有圍欄的床榻上,臉蛋紅紅的,顯然睡的不□□穩(wěn),時不時地抽噎一聲。 謝明意在一旁看著他, 面色微冷。謝小崽坐在她手邊的羅漢床上, 也打不起精神來, 往床榻上看了好幾眼。 謝明意拍拍她的后背, 讓她去看花草還有兩匹日漸高大的小馬, 細云領(lǐng)命抱了她出去。 酒樓一事,她派人和謝太傅說了一聲, 以免云夫人擔(dān)心, 一行人就去了平陽伯府, 也默許了祁朝暉留在府中。 當(dāng)夜,謝大崽就發(fā)了熱, 哭鬧不止, 大夫開了安神消熱的藥, 祁朝暉抱著他, 謝明意將湯藥喂給他,才哄著他睡著。 他睡著之后,連和有事相稟, 祁朝暉便言有要事離開了一趟, 差不多一個時辰的時間。 回來的時候已是夜深人靜,謝明意敏銳地發(fā)現(xiàn)他換了一身嶄新的墨藍色錦袍,袖口和下擺都繡了祥云狀的暗紋,身上還佩了一個略顯陳舊的藍色香囊。 只一眼她就瞧出這香囊是她以前初入侯府時繡的, 他這時佩香囊做什么, 還換了一身衣袍。 謝明意狐疑地在他面上掃了一眼, 見他臉色陰沉,顯然是在白日的事發(fā)怒,其他的并未發(fā)現(xiàn)異色。 “你先去歇息吧,我來守著他。”祁朝暉輕聲開口,離她近些,看到她略顯疲憊的神色皺了眉頭。 謝明意聞到他身上香囊淡淡的馨香氣息,搖了搖頭,“商初說他被人強拉著的時候,大崽咬了那人一口,那人動了殺心要殺了他?!?/br> “白家人是吧?這件事我絕對不會這么過去?!彼Z氣斬釘截鐵。 聞言,祁朝暉臉上的陰郁消去,鳳眸輕挑,“自然不會過去,從方才往后也過不去了。” “現(xiàn)在,去歇息,明日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彼捳Z一轉(zhuǎn),帶著些命令的強硬意味。 謝明意這次未再拒絕,去看了一眼熟睡的女兒之后才合衣躺下。 次日,她就明白了為何男人會說那么一句話,白家二公子死了。 像團爛rou被扔在了白府的門口。 商初告訴她的時候,謝明意正想著吩咐自己手下的掌柜,將白家列為拒絕往來戶。他話音剛落,她就靈光一閃想起了昨夜男人換的衣服戴的香囊,沾染了血腥氣,可不就是要用熏香來遮擋? 雖說暗下殺手與謝明意的想法不合,但人死了,死了好??!謝明意不僅沒有反感反而露出一個笑容來,她昨日就派人去打聽了白家二公子的言行,知道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社會垃圾敗類。 強搶民男民女,放利錢,侵占他人田地……這人犯下的罪行可謂是罄竹難書,偏偏白家勢大,一手就將所有罪孽抹了去,京兆尹畏懼白家和承恩公府的權(quán)勢,也就睜一眼閉一眼,民不告官不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