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溢出，混入雨水中。

    天上劃過驚雷，將四周照亮，轟然的巨響回蕩于山間。

    趙笑刀慢慢跪倒，半支玉簫墜落，他睜圓的雙目，正無神的盯著對(duì)手。

    在生命的終點(diǎn)，他還是不能理解，為什么白元秋居然會(huì)擁有遠(yuǎn)超先天的功力。

    “你終于醒過來了？”蘇折柳頂著“高秋嵐”的殼子問，“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

    白元秋緩緩道：“你們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剩下的都是我的事了?！眴?，“重華，師兄可囑咐過你什么？”

    云重華欲言又止。

    白元秋微笑：“我明白了?！苯又?，“準(zhǔn)備好，隨我一起離開——”彎起唇角，“‘水月鏡花’之幻境。”

    世界崩塌。

    無盡星海。

    所有人都恢復(fù)成進(jìn)入水月鏡花之前的模樣，除了白元秋——她此刻的容貌比之前更加成熟，烏發(fā)冕服，玄衣纁裳，神情漠然如神袛。

    眼前，蒼冷的光點(diǎn)環(huán)環(huán)擁簇，星云如廣袤的光塵，熟悉的白玉琴臺(tái)上，蘇行止正如分別時(shí)那般自在撫琴。

    “終于達(dá)成天道之境，恭喜師妹了。”蘇行止停手，微笑。

    “還差一點(diǎn)?！卑自锢淠目粗羧諔偃?，聲音亦難辨悲喜，“我以太清入道，若要真正突破，必須斬?cái)嗨袎m世因果?！?/br>
    “相信我自然也是其中之一了?！碧K行止笑道。

    “請(qǐng)放棄掠取元力的計(jì)劃。”白元秋平靜道。

    “抱歉?！碧K行止遺憾的搖搖頭，“若不能君臨‘無盡虛空’，就必然身死魂散，蘇某恕不能從命?！比崧曆a(bǔ)充，“亦實(shí)在不愿從命。”

    白元秋道：“若是放棄，你尚可茍延殘喘，若堅(jiān)持，現(xiàn)在就是你的死期。”

    “如此無情?！碧K行止溫和道，“看來師妹已成功將世情斬去?！?/br>
    這句話，別人或許不能明白，蘇折柳卻瞬間白了面孔。

    白元秋和蘇行止正在對(duì)峙，其他人離他們很遠(yuǎn)，不是眾人不想幫忙，而是根本不能靠近。

    “重華，這件事你早就知道？”蘇折柳低聲喝問。

    “怎能不知。”云重華臉色慘然，“在‘水月鏡花’崩塌的瞬間，阿念以神魂寄托，終于成功斬?cái)嗍狼?。她原來之所以遲遲無法邁出這步，既是因?yàn)椴蝗绦膾仐壸约鹤鳛椤自铩那楦?，也是因?yàn)樵词澜邕^于脆弱，不足以支持她破碎?！?/br>
    “水月鏡花”便是蘇行止在理智時(shí)設(shè)下，專門用于成就白元秋的世界。

    “阿念如果不能踏出這一步，又如何忍心對(duì)行止下手?！痹浦厝A苦笑。

    蘇折柳沉默片刻，忽然全力往蘇行止的方向沖去。

    無形的阻隔將他擋住，蘇折柳連撞數(shù)十次，直至嘔血，渾身顫抖，終于只能掩面跪倒。

    骨rou之情，恨不能替。

    白元秋召出泉中玉握在手中，目光猶如兩泓碧不見底的潭水，深沉冷徹，她最后問道：“你不放棄？”

    蘇行止抱琴，忽而大笑：“對(duì)不住，可蘇某若連此事也放棄，又能抓住些什么？”

    親朋故友，知己愛侶，什么也找不回，什么也留不住。

    白元秋不答。

    “師妹且不必急著動(dòng)手，容我再問上一句?！碧K行止笑聲漸歇，看著她，柔和道，“阿念，你是否恨過我？”

    白元秋搖頭：“現(xiàn)在昔日的經(jīng)歷已無法再影響到我的情緒，是以并不恨你，若說再見之時(shí)?！甭月曰貞?，“當(dāng)初只覺得能相見便已經(jīng)太好了，不舍得怨恨。”

    蘇行止微笑：“足夠了?！?/br>
    撥弦，星海中瞬間響起生死齊奏的琴聲。

    玄衣男子兩袖生風(fēng)，溫文若笑，霜色指尖切在琴間，一剔一托，罡氣叢叢而起，如雨匯成洪流，朝對(duì)手當(dāng)頭傾下，生生驚得漫天星海為之黯然失色。

    白元秋神色不動(dòng)，起手成劍。

    泉中玉清冷瑩然，劍身猶如月色凝成，霎時(shí)，無盡劍氣爆發(fā)，勢(shì)壓滄瀾，狂卷飆飛，將琴風(fēng)迎面劈裂！

    眾人正看的驚不能語時(shí)，颶風(fēng)憑空而起，轉(zhuǎn)眼將兩人身影推沒入星云之間。

    “他們?nèi)チ四睦?？”徐小彥急道?/br>
    “我不知道。”云重華閉目，筋疲力盡。

    第114章 終戰(zhàn)（下）

    遺世獨(dú)立的角落里，大戰(zhàn)正酣。

    無數(shù)光塵在琴聲的指引下匯聚成弦，封鎖懸浮在白元秋身周。

    一身冕服的天衣教主并指捻住光弦，身形沖天而起，足下或翻或卷或纏的浮弦，通通被她攪散陣型，失控的向四面八方逸去。

    琴師微笑，他并不指望能這般簡(jiǎn)單的將白元秋留在，既然師妹已暫時(shí)脫困，他便索性順?biāo)炱湟?，松開困陣，左手離弦懸在琴上，右手徐彈，四勾連五摘，九聲連綿響起，若泛若散，蕩漾在無垠的星海之中。

    大音希聲。

    正高速飛掠白元秋的突然頓住，空中衣袂揚(yáng)起，右臂前伸，翻掌畫弧推出，她本人也借這一推之力，飄身后縱。

    眼前盈尺之地，雙方罡氣碰撞濺射如亂流。

    蘇行止含笑贊嘆：“師妹果真觀察入微?！逼鹗致湎?，拂而后撥。

    本已清越如潺潺流泉的琴聲中，陡然嘹起穿云裂帛般的金戈之聲，如利刃直指天衣教主。

    白元秋不退反進(jìn)，廣袖下十指連彈，指風(fēng)縱橫，竟生生將對(duì)手的琴聲撞散。

    巨力相抗，星海之光微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