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柳停與江渙都不在，韓憫走出院子，走過一條花廊，便聽清楚正門那邊在說什么。

    “小人季恒，恭請韓大人?！?/br>
    韓憫嗤笑一聲，攏著衣袖過去看看。

    柳老學(xué)官與柳岸也坐在正堂里，正對著府門。

    添了兩三回茶，柳老學(xué)官看見韓憫，放下茶盞，朝他招手。

    韓憫上前行禮，伺候的小廝端來圓凳，就放在柳老學(xué)官身邊，離得很近。

    柳老學(xué)官將桌上的栗子糕整碟端給他，看了看正門那邊。

    “我今日才聽信王爺說起那件事，怎么不告訴老師？”

    “不是什么要緊的事情，我自己都沒有放在心上，做什么還要告訴老師？”

    柳老學(xué)官沉下臉來：“你都被他說成賣笑的了，還沒放在心上？”

    “真沒有，我看jiejiemeimei們都挺好的。至于季恒，還不夠讓我長久地記恨。”

    “下回再辦什么事情，過來說一聲。”

    韓憫乖巧點頭：“知道了?！?/br>
    “那你不出去？”

    “不想出去，我嫌臟眼睛。”

    “好?！绷蠈W(xué)官笑瞇瞇地應(yīng)了，“那就讓他們?nèi)セ亓恕２贿^還是要請信王爺進來一趟，好不好？”

    韓憫點點頭：“那是自然?！?/br>
    上回在天香樓，李恕把季恒帶走，對他說，日后讓季恒向自己賠罪。

    他回去之后，也不對這話抱太大的期望。

    畢竟他二人才是親甥舅。

    卻不想，今日李恕還真的帶著季恒上門來了。

    柳老學(xué)官讓人去請信王，韓憫就坐在老師身邊，抱著點心碟子，往嘴里塞了兩塊栗子糕。

    見過禮，李恕在柳老學(xué)官對面坐下，嘆氣道：“說來實在是慚愧，他才來永安一年，竟惹出這樣多的事情，我從前也不曾約束過，慚愧?！?/br>
    柳老學(xué)官順著他的話，寬慰了兩句，李恕便看向韓憫：“憫哥兒氣消了嗎？”

    不等他開口，柳老學(xué)官便道：“他哪里是這么記仇的人？方才還問我，季恒是誰呢。這傻孩子，壓根就記不起這號人物了?！?/br>
    張口就來，柳老學(xué)官笑中帶刺。

    韓憫放下點心碟子，跟著點頭。

    老師說的都對。

    只要有長輩在，他就不用單獨出面。

    再說了兩句話，李恕讓人抬了兩個大箱子上來。

    “這兩年在西北邊帶兵，常有宋人經(jīng)行，他們手里有些經(jīng)籍殘卷，想著憫哥兒會喜歡，就向他們買了。兩年買了這么些，算是賠禮。”

    他從懷里拿出一封硬殼的經(jīng)折裝的折子，要遞給韓憫：“書卷的目錄，底下文人寫的，他們學(xué)問差些，或許有差錯，你多擔(dān)待?！?/br>
    韓憫趕忙起身，雙手接過：“小叔叔言重了?！?/br>
    而后李恕要走，韓憫送他出去。

    兩人站在檐下說話。

    李恕問：“現(xiàn)在氣消了嗎？”

    韓憫笑了笑，沒有說話。

    李恕又道：“那以后小叔叔讓他避著你走。”他頓了頓，又問：“你是不是以為小叔叔不會讓他給你賠罪？”

    韓憫不好意思地點點頭：“之前是這樣想的?！?/br>
    李恕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我不?；貋?，之前也不太清楚他做了些什么。”他的目光落在韓憫肩上，隨口道：“你回來，也沒有和你正經(jīng)說過話。長高了不少。”

    “嗯。”

    “家里人什么時候回來？”

    “大概要下個月?！?/br>
    “好?！崩钏∨呐乃募?，“別生氣了，去看看兩箱子書，有什么缺的，寫張字條遞到王府，小叔叔幫你留意。”

    韓憫笑著道過謝，將他送出府門。

    轉(zhuǎn)身要回去時，忽然聽見季恒驚叫一聲。

    他回頭，系統(tǒng)附身的蘿卜頭正朝季恒扇著翅膀。

    李恕恍如不見，只問老管家：“下一家？”

    老管家瞇著眼睛，看著長長的名單：“城外賣書畫的王家，去年季公子強買他家的扇子，指使人把賣扇的老人打傷了。”

    差不多了，韓憫朝蘿卜頭伸出手：“統(tǒng)子?！?/br>
    系統(tǒng)停下動作，停在他的手臂上，晃了晃身后的羽毛，隨他一起進去。

    *

    兩大箱子的書還放在正堂里，柳老學(xué)官與柳岸都是愛書的人，都等著他回來，打開箱子看看。

    韓憫把李恕給他的書卷目錄交給老師，讓老師先看。

    柳老學(xué)官邊看邊嘆：“不錯不錯，許多殘書我在宋國時都沒見過?！?/br>
    他從前是宋國人，曾任太子太傅。

    年輕的時候，不滿宋國朝政，某天夜里，一舟渡江，來了江南，得了德宗皇帝的賞識，在永安學(xué)宮任學(xué)官，才有桃李滿江南的今日。

    而宋國在江北中原，學(xué)問源流之地。

    他們在江南齊國，許多書都要從江北來，有時宋國朝廷下令，不準(zhǔn)經(jīng)卷售往南邊。許多殘卷書籍，只有依靠民間私自傳遞，送來齊國。

    所以他這樣說。

    柳老學(xué)官將折子交還給他：“都是很好的東西，你拿回去仔細看看?！?/br>
    韓憫點頭應(yīng)了。

    老學(xué)官拍拍他的肩，似是頗有感慨：“老師老了，再看也來不及了。你們這些小輩文人多看看，有不懂的地方再來問問”

    “是?！?/br>
    *

    再過了幾日，葛先生忽然讓謝巖給韓憫傳了個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