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憫不解：“什么？”

    柳停提起一件冬日里的厚衣裳，在他眼前晃了晃：“這是什么？你還要在桐州過年？”

    韓憫臉上一紅，拿過棉衣，要放回箱子里：“手誤，手誤。”

    柳停走到他身邊，翻了翻箱子：“唉，應(yīng)該給你多做兩身衣裳的。”

    他揀了兩件薄衣服，又揀了一件厚實些的。

    “恐怕江上夜里轉(zhuǎn)冷，你體弱，還是帶一件厚的好?！?/br>
    柳停抱著自己挑好的衣裳，丟到榻上。

    “要是沒我路上照料，你不就凍壞了？”

    韓憫坐在榻上：“多謝師兄。”

    柳停將衣裳都疊好，幫他整理好包袱，坐在他身邊：“方才想家了？”

    韓憫不太好意思：“有一點兒吧?！?/br>
    “沒事兒，很快就見到了。”

    柳停攬住他的肩，搓搓他的胳膊，又想起他還沒束冠，年紀(jì)還小著呢。

    分明在他眼里還是個小師弟，在外人面前，就能夠周周全全的。

    柳停心疼地?fù)崃藫崴念^發(fā)。

    正當(dāng)此時，小劑子敲了敲門：“公子，方才宮里派人來說，月底整理起居注，發(fā)現(xiàn)缺了一天的，讓公子快進宮去看看?！?/br>
    柳停道了一聲“不好”，連忙松開手，要他進宮去看看。

    事情催得急，韓憫也沒換官服，理了理頭發(fā)，就這么趕過去了。

    *

    趕到文英殿時，于大人和楚鈺都在。

    二人見韓憫來了，都連聲道：“不要緊，虛驚一場，虛驚一場?！?/br>
    楚鈺拉住他：“夾在兩頁紙中間，偏偏我和于大人都沒有看見，有些著急，就派人把你喊過來了，現(xiàn)在沒事了?！?/br>
    “那就好?！?/br>
    韓憫在他身邊坐下，幫他們整理起居注。

    楚鈺問：“你不是明天就要去桐州了嗎？不回去整理東西？”

    “沒什么東西可整理的，就是幾件換洗的衣裳，方才師兄幫我整理好了。”

    “那等會兒我們一起走，我請你和辨章吃飯?！?/br>
    “好?！?/br>
    楚鈺見他面色不好，攬了一下他的肩：“怎么了？平時沒見你這么蔫蔫的，要見家里人了，怎么還是這副模樣？”

    “沒有?！?/br>
    就是越記掛，臨到要見時，才越擔(dān)心害怕。

    所謂近鄉(xiāng)情更怯。

    三個人很快就整理好起居注，楚鈺與韓憫一同離去。

    兩人一路走，一路說話。

    楚鈺道：“我家在途中還有幾個鋪子，等會兒我把名字寫給你，再跟他們打個招呼，你要是有什么事情，看他們能不能幫上忙?！?/br>
    “多謝。”韓憫振作起精神，玩笑道，“還是楚公子家大業(yè)大，你要是個姑娘家，我肯定爭破了頭要入贅楚家。”

    楚鈺上下打量他：“如果是你的話，這樣也可以啊。”

    他緊接著又道：“然后你立即辭官，在家里相夫教子，罵不還口的那種。”

    韓憫擺手：“打擾了，打擾了。”

    這時經(jīng)過福寧殿前，一個宮人從臺階上下來，行禮道：“圣上請韓大人進去一趟。”

    韓憫腳步一頓，隨后跟楚鈺說了一聲，便跟著那宮人過去了。

    傅詢在坐榻上翻書，聽見腳步聲，便抬起頭。

    “來了？”

    韓憫俯身行禮：“是?！?/br>
    傅詢指了指身邊的位置，讓他坐下。

    似是隨口道：“朕給你準(zhǔn)了假，你就從來不進宮，沒良心。明天就走了，也不懂得進宮來，求一面各處通行無阻的金令。不過也難怪，你一向怪傻的，這么好的求恩典的機會也抓不住?！?/br>
    瞧瞧皇帝陛下說的這是什么狠話？

    韓憫也不知道他想說什么，只以為他在欺負(fù)自己，癟了癟嘴，悶悶道：“臣愚鈍。”

    但是默了一陣兒，傅詢也沒有聽見他開口，只好再抬頭看他。

    平時這么聰明，怎么連暗示都聽不出來？

    他只好道：“你快點求朕。”

    朕才好把早就準(zhǔn)備好的東西給你。

    韓憫不習(xí)慣向他開口，想了想：“那，求陛下……”他歪了歪腦袋：“賞點東西給我？”

    行吧，這樣也算是求了。

    被韓憫歪腦袋可愛到的傅詢以咳嗽掩飾，抬手拿走攤開倒放在案上的書卷，底下是一面小巧的金令，上邊鑄著一個“御”字。

    他將金令推到韓憫面前：“御令無阻，通行四方，見此令如朕親臨。拿去用?！?/br>
    這東西有點貴重，韓憫雙手捧起：“多謝陛下?！?/br>
    他將令牌兩面都看過，就連上面的小字也看了一遍。

    傅詢見他呆呆的模樣，輕笑一聲。

    韓憫倒也十分誠實：“臣又不是出使西域，去一趟桐州，至多一個月就回來了，應(yīng)該用不上這種東西?！?/br>
    “帶著方便一些?！?/br>
    “還是多謝陛下。”

    傅詢又問：“記得把那柄劍帶上，晚上睡得著嗎？”

    “還行，抱著劍的話，就……”

    他立即住口，說漏嘴了，把自己抱著劍睡覺的事情說出來了。

    但傅詢還是聽見了。

    “你這幾個月，天天抱著劍睡？”

    “也沒有每天?！?/br>
    傅詢也沒有生氣，面上反倒有些笑意，想了想，忽然問：“你想不想抱一點別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