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劑子抽了抽嘴角：“不是我，都是韓公子教得好?！?/br>
    “韓二哥好偏心，怎么不教我？”

    韓憫笑著攬住小劑子的肩，對衛(wèi)環(huán)道：“我可沒教。小劑子才跟了我?guī)讉€月，你都認(rèn)識我十來年了，他比你聰明，怎么能是我教的呢？小黑豚，不要推卸責(zé)任，反思一下自己。”

    小黑豚淚流成河。

    韓憫把幾碟點心都推到他面前：“你吃吧，多吃點?！?/br>
    *那侍女捧著食盒，腳步匆匆，趕回另一邊的廂房。

    宋國廣寧王趙存就等在房里，見她回來，連忙迎上去。

    “怎么樣？”

    “果然沒錯?！?/br>
    侍女抬起手，在下頜后邊摸索了兩下，將面具揭下來，一面道：“齊國皇帝帶的幾個人里，有一個太監(jiān)，一個侍衛(wèi)，還有一個文人模樣的，應(yīng)該是文官。旁人怎么能帶太監(jiān)出行？確定是皇帝本人沒錯。”

    “點心送出去了嗎？他應(yīng)該不會記恨……”

    趙存欲言又止，侍女將面具完全揭下來，正是榮寧公主的模樣。

    “兄長放心，他是皇帝，這件事情就這樣圓過去了，不會怪罪下來的。”

    “那就好，不過你親自去送……”

    “哥哥糊涂?！睒s寧公主柳眉一豎，“我不親自去送，反倒讓他們?nèi)ニ停屗麄內(nèi)タ?，他們不就都知道，我們早就懷疑他是齊國皇帝了嗎？日后若有人嘴不嚴(yán)，把這件事情捅出去，雖不是大事，我們豈不落了滿腹算計的名頭，還惹得齊國皇帝膈應(yīng)?！?/br>
    趙存連聲應(yīng)道：“是是，你說的是?！彼肓讼?，又問：“那齊國皇帝對你……”

    “他行事端正，是個君子。”

    只說了這一句話，榮寧公主便不愿再說，轉(zhuǎn)過身，在案前坐下。

    趙存給她倒了杯茶，若寧公主只抿了一口，就放下茶杯，撐著頭出神。

    此來齊國，是父皇把她推出來，硬要塞給齊國新君，用來籠絡(luò)蠱惑他的。

    她也清楚，她若留在齊國，日后兩國開戰(zhàn)，第一個被拿來祭旗的人，就是她這個和親公主。

    兄長不濟事，是草包一個，一路只當(dāng)游山玩水，只有她日夜思索脫身的辦法。

    可是今日，她發(fā)現(xiàn)自己單單算漏了一件事情——

    齊國新君。

    齊國新君還是定王時，常年在西北征戰(zhàn)，素有驍勇之名。

    她原以為此人一定是個魯莽武夫，滿身殺戮，不解風(fēng)情。宋國崇文，她自幼見遍溫潤可親的世家公子，哪里瞧得上這樣的人？

    今日一見，他容貌極好，通身風(fēng)度更不必說，竟將宋國那群只會謅酸詩的公子哥兒都比了下去。

    榮寧公主抿著唇角，她近來總是在想如何推脫和親，可是如果父皇一定要把她塞給齊國新君，遂了父皇的意思，好像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她再想了想，下定決心，草草吃了午飯，就鉆進寺院的廚房，在侍女的指點下，往鍋里撒了一把蓮子，熬了一碗蓮子粥。

    午后，她端著粥碗，站在禪房門前。

    路過的小和尚告訴他，里面人用過午飯就離開了。

    她想了想，放下粥碗，回去告訴吩咐眾人。

    即刻啟程。

    榮寧公主的儀仗，又浩浩蕩蕩地行進起來。

    *

    及至傍晚，宋國使臣的隊伍入了永安城，韓憫一行人也登上南下的船只。

    傅詢大方地?fù)芰藘伤掖o韓憫用，船只不算太大，但是勝在舒適輕便，行進很快。

    當(dāng)年韓家離開永安，走的是陸路。

    要包下兩條船，對韓憫來說，花費還是太大了，所以在傅詢提出借他兩條船之前，盡管知道水路方便穩(wěn)妥，但他也沒有考慮過走水路。

    韓憫想，等回去再好好謝謝他罷。

    在船上用過晚飯，小劑子與衛(wèi)環(huán)在船艙里整理東西。

    韓憫攏著手，一個人上了船板閑走。

    暮色四合，船只穩(wěn)當(dāng)，只聞水聲寂寂流動。

    柳停推門走出船艙，轉(zhuǎn)了大半圈，最后才在船尾找到韓憫。

    他背對著柳停，靠在船舷邊。

    江上風(fēng)大，吹動他的頭發(fā)。他低頭看著流過的江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柳停將搭在臂彎上的外裳抖落開，從身后靠近，把韓憫裹起來。

    “夜里冷，多穿一件?！?/br>
    韓憫回過頭，才知道是他，喚了一聲師兄，然后將雙手搭在衣緣上，將衣裳扯了扯。

    柳停又問：“你在看什么？”

    “沒看什么?！表n憫隨手一指天邊，“看星星?！?/br>
    柳停失笑：“這么黑的天，哪里來的星星？”

    韓憫嘴硬道：“剛才還有的，自然是師兄一出來，眉心一點朱砂，襯得群星暗淡?！?/br>
    柳停捏住他的臉：“你這張嘴啊?！?/br>
    閑聊了一會兒，韓憫道：“師兄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吧。”

    柳停卻問：“你在等那只鷹回來？”

    韓憫一頓，道：“沒有，我就是晚飯吃得有些撐了，再過一會兒就回去了?！?/br>
    也沒有再說下去，柳停只道：“外面風(fēng)大，你待夠了就快回來?！?/br>
    “好?！?/br>
    柳?；亓舜?，韓憫再一個人待了一會兒，恍惚在陰沉的天空里，看見一個一閃而過的身影。

    韓憫連忙翻出小竹哨，朝空中吹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