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渡 完結(jié)+番外_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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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見他明明擺出一幅對普洱一無所知的樣子,連陳比新好這種基本常識都不懂,可張口便要看“內(nèi)飛”和“內(nèi)票”,立刻明白過來,這位宋先生是典型的行家裝傻,是想來砸場子的。于是氣鼓鼓地往內(nèi)室,去取貝隆的收藏冊,想借此維護自家主人在其他客人面前的顏面。 沈聽以前沒少和南邊的毒販打交道。有部分自詡文化人的毒梟,對價比黃金的茶,喜歡得幾乎癡迷。因此早年他為了打入內(nèi)部,倒也實打?qū)嵉貙W(xué)了不少關(guān)于茶的東西。 這個時候,剛好拿出來,半真半假地胡扯一番,用以和貝隆唱反調(diào)。 受了擠兌的小姑娘,賭氣似地捧來一大本用頭層小牛皮制成的收藏冊,里頭仔細地收許多內(nèi)票和內(nèi)飛,甚至還有好幾枚,自咸豐年間起,便逐漸在世間絕跡的茶票。 她指著一頁寶藍色的內(nèi)飛,底氣特別足地說:“宋先生,這個就是您剛剛喝的那個茶里的內(nèi)飛?!?/br> 盡管被珍藏在冊子里,但由于年代久遠,寶藍色的一小張紙片還是嚴(yán)重褪色了,但卻仍能清晰看到,紙上的邊框處框著一圈祥云圖案。 據(jù)內(nèi)飛上以工整小楷記錄的信息看來,這茶是產(chǎn)于光緒年間的,距今已有一百多年的歷史了。 普洱確實是類越陳越香的古董茶。而在福元昌的老普洱中,藍色的內(nèi)票代表這茶是陽剛型的,怪不得剛剛?cè)肟跁r,苦澀中略帶蜜香,此時回甘綿長,香氣和苦味一樣那么霸道。 喝了人家好茶的沈警督,得了便宜還賣乖,繼續(xù)孜孜不倦地在雞蛋里挑著挑骨頭:“嗯,還真是福元昌的啊!不過我覺得像貝叔叔這樣的,估計買不到真的,八成是被人用冒牌貨騙了錢?!?/br> 小姑娘被他氣得小臉通紅:“你——”剛起了個頭,還沒來得及正式辯駁,就聽門前傳來一陣粗啞的聲音。 “阿辭,幾天沒見,你還是一樣那么不討人喜歡?!?/br> 貝隆仍是一身對襟唐裝的打扮,慢悠悠地跨過門檻,從前廳進來。 他其實比楚振生來得更早,但因為去了趟發(fā)生了爆炸的長島莊園,所以耽誤點了時間。 而據(jù)他仔細研究了現(xiàn)場的心腹說,那起爆炸是由于外人闖入,觸發(fā)了定時裝置而造成的??赊r(nóng)場里、包括周邊的攝像頭卻都在那個時間段失靈了,并沒能拍到闖入者的樣子。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貝隆的心腹在調(diào)取了現(xiàn)場的所有監(jiān)控后,發(fā)現(xiàn)在爆炸的當(dāng)天下午,本該在江滬市的宋辭,竟然到過長島莊園所在的這個偏遠村莊,且在此后不久,長島莊園就爆炸了。 經(jīng)過事后檢查,莊園圍墻上用于抵御外侵的電網(wǎng),因為發(fā)電室的設(shè)備遭到破壞,在爆炸的當(dāng)天下午失去了它的效用。 但據(jù)小賣部的老板說,停電時,宋辭并不在發(fā)電室,而是在小賣部買了一堆東西。 盡管沒有證據(jù),但莫名其妙地出現(xiàn)在窮鄉(xiāng)僻壤里的宋辭,前腳剛來,后腳長島就發(fā)生了爆炸,這還是引起了貝隆的懷疑。 眼下見宋辭居然堂而皇之地,出現(xiàn)在了他和楚振生新約的地方。貝隆心里立刻有了數(shù),楚振生顯然并沒有誠意和他單獨談判。所以才會三番兩次地把碰頭的地方,告訴本不該知道的宋辭。 而他設(shè)在長島莊園,以前用來制毒,這次本想用小型反應(yīng)釜給楚振生演示一下“出品功率”以表誠意的基地,卻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因外人入侵而被炸毀了。 這事兒肯定和宋辭這個小兔崽子脫不了干系! 氣急敗壞的貝隆,面無表情地入了座,面對和沈聽并排坐的楚淮南,他倚老賣老地端著架子,虛虛作了個右手在上的揖,皮笑rou不笑道:“楚總光臨,蓬蓽生輝?!?/br> 自古以來,拱手禮都是左手在上的,因為左手在上表示恭敬,而右手在上則是挑釁的意思。 楚淮南打量著眼前這個穿著打扮都透著古意的老頭。 像這樣一個對傳統(tǒng)文化很有研究的人,做出這么個“挑事”的手勢,肯定是有意為之,而非無心之失。 貝隆跟楚淮南打完招呼,又將冷冷的目光轉(zhuǎn)到了沈聽身上,明知故問道:“阿辭,你怎么來了?” 沈聽伸長手臂夠到茶壺,慢條斯理地給自己添了杯茶,而后才朝楚振生抬了抬下巴頦,說:“楚先生能來,為什么我不能來?”他嬉皮笑臉地埋怨:“貝叔叔,您也年紀(jì)一大把了,干嘛還學(xué)小學(xué)生搞小團體呢?再說了,我哥以前也沒虧待您啊,現(xiàn)在他在醫(yī)院躺著,您老就這么排擠他弟弟,不合適吧?” 這一句笑里藏刀,徹底撕破了他和貝隆之間最后一層遮羞布。 貝隆怒氣騰騰地一拍桌子,纏在腕間的鳳眼菩提和酸枝木桌面,撞出重重的一聲響。 “胡說八道!” 林霍應(yīng)聲而立,站起來略彎著腰,賠著笑打哈哈:“貝爺,宋辭年輕不懂事兒,您大人有大量——” “再不懂事兒也不能滿嘴胡說!飯可以亂吃,床可以亂上,話卻不能亂說?!?/br> 沈聽心道,要不怎么說姜還是老的辣呢? 老頭子這一句話,把吃宋家飯的林霍和在外人眼里早“睡了”宋辭的楚淮南,還有指摘貝隆排擠了自己的宋辭,都給罵齊了。 沈聽沒接話,低垂著眼睛兀自研究沉在杯底的茶腳。 一旁的楚淮南見他不吭聲,倒也不在意被貝隆有意壓了一頭,虛虛地靠在鏤著祥云和蝙蝠紋路的椅背上,只字未吐。 他們都沒說話,楚振生便更沒什么好說的了,置身事外地低頭撥弄著戴在大拇指上的赤皮青玉扳指,一言不發(fā)。 沉默中,貝隆板著臉,把杯子里已經(jīng)冷掉的茶倒掉,“本來,今天的聚會是約在另一間農(nóng)家樂的。但我聽說昨天有人把那個地方給炸了。阿辭,我也年輕過,知道你們年輕人難免沉不住氣,總想著得不到的就要毀掉。但這個想法很不好,貝叔叔勸你一句,以后別再這么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