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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渡 完結(jié)+番外_533

    在手術(shù)室呆了超過十小時后,他終于把他堂弟的另一半魂從閻羅殿給喊了回來。

    手術(shù)有驚無險,中途好幾次心電圖都拉成了一條筆直的直線,報警器突兀的聲音激得楚秋白也跟著心律不齊。

    一助緊張得手心打滑,上止血鉗時一下沒夾住,血噴出來噴了他一臉。

    業(yè)界公認外科難得好脾氣的楚主任,恨不得殺了他祭天,張口就罵:“你是嫌我輸血輸?shù)锰焓遣皇?!?/br>
    一助被他吼得頭頂冒煙,手卻一下子穩(wěn)住了,牢牢地卡住了出血點。

    小護士湊過來給楚秋白擦汗,不論看多少次,他的手術(shù)都如同教科書演示般完美。從血管組織解剖到縫合,他的手上像是自帶著精準(zhǔn)的定位器和探頭,整場手術(shù)中都沒有傷及血管造成任何不必要的其他出血。

    可在場的每個人都被沈聽本身的出血量駭?shù)媚憫?zhàn)心驚。他的出血超過一萬毫升,相當(dāng)于換了至少三次血。

    楚秋白在打完吻合器后,突然開始犯惡心,雙腿軟得站不住,他知道自己有些暈臺。但要是在這個時候暈過去,楚淮南大概會讓他永遠不必再醒過來。

    楚秋白抿了抿嘴唇,轉(zhuǎn)過頭沖一旁的小護士說:“給我搬張椅子來?!?/br>
    他咬著舌尖強行振奮了一記精神,滿頭冷汗地握著持針鉗完成了縫合,在沖洗腹腔后確認沒有新的出血點,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芍鞯段罩Q子的手已經(jīng)開始發(fā)抖,針尖印在眼里竟然有重影。

    楚秋白靠著椅背順氣,對同樣滿頭是汗的一助說:“關(guān)腹,你來?!?/br>
    最后的縫合是一助在他的監(jiān)督下完成的。大概是被罵過,所以縫得格外認真,楚秋白仔細檢查了一遍被細密縫合的患處,他敢向楚淮南拍著胸脯保證,這個手術(shù)他盡力了,也拼命了。

    沈聽做了個很長的夢。

    夢里,他是個身高只到父親齊腰高的小男孩,沈止埋頭走在前面,而他則在后面追。

    “別追了,孩子。”一直沉默的背影終于停下腳步,蹲下身來慈愛地看向他:“一直追著別人的腳步往前走的話,會很辛苦?!?/br>
    沈聽一臉茫然:“那我要怎么繼續(xù)往前呢?”

    前路茫茫,眼前還擋著一條河,暗流涌動之下,水深難測。

    沈止說:“沒有父母會希望自己的孩子涉險,你不必非要和我走同一條路,聽話,回頭吧?!?/br>
    沈聽固執(zhí)地站在原地,眼眶發(fā)紅:“可如果那也是我的夢想呢?”

    沈止憐憫地看著他:“把追求真相,維持正義當(dāng)做夢想實在太過沉重。況且,在這個世界上,有許多局就像這條處處充滿旋渦的暗河,水太深了,就算是你,恐怕也難渡?!?/br>
    沈聽無法反駁,可挨近河岸的腳步卻分毫不肯退。

    沈止又勸:“回去吧?!?/br>
    沈聽說不出話來,胸口澎湃起一種莫名的酸楚。他知道父親說的未必有錯,卻并不是他想追求的。

    理想與現(xiàn)實撕裂的無力感,讓他停住了腳步。

    萬籟俱寂,周遭靜得一絲生氣都無,像是連心跳都終止了一般??諝庖幌伦泳屠湎聛?,帶著血腥氣的風(fēng)辛辣地鉆進肺里,他被嗆得喘不過氣。

    沈止的臉逐漸模糊了,但要走的勢頭卻很明顯。

    “等一等!”沈聽倉皇地抬腳欲追,可父親卻堅決地阻止了他:“小聽,別過來!看清楚,這不是你該走的道!水深難渡,做人糊涂一些也很好,并不一定非要時刻清醒,總是執(zhí)著?!?/br>
    沈聽再次頓住腳步,就在他進退兩難,又無法辯駁時,一道清越的聲音自身后響起來:“水深難渡?水深一尺,我就填一尺,水深一丈,我就抽一丈?!?/br>
    沈聽驀地回頭,楚淮南就站在他身后,一雙桃花眼湛湛含笑,也不知一路跟了多久。

    柔白的光籠罩在他臉上,光影交匯間,筆挺的鼻梁如陡峭的山壁,將雙唇的線條襯得尤為柔軟豐潤。

    他說:“暗河如何,難渡又如何?填平了照樣如履平地,我愿意去填,因為我喜歡的人,不喜歡在這惡臭的池塘里游泳?!?/br>
    這個人真的生了兩片很適合接吻的嘴唇,沈聽恍惚地想。

    資本家微微抬起下巴,緊繃的下頜繃出一道凌厲干凈的漂亮線條,他張開雙臂不容拒絕:“過來,到我身邊來?!?/br>
    沈聽尚在猶豫,他卻已經(jīng)自己走了過來,兩條手臂鐵環(huán)一般牢牢地環(huán)住他,溫暖熟悉的懷抱讓劇痛的胸腔中緩緩流過一股充滿力量的暖流。

    楚淮南的嘴唇輕輕地在他的額頭印了個羽毛般的吻:“乖,跟我回家?!?/br>
    心臟顫抖著,在肋間咚咚直跳。

    “病人恢復(fù)心跳了!”急促而模糊的聲音自遠方傳過來。

    誰?誰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