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個仗義。

    陳殊毫不猶疑地拽住對方的腳踝。

    “喂喂喂……”鴉面的人頓時在馬上失去平衡。

    他連忙將內(nèi)力灌注腳下，企圖使個千斤墜震開旁邊這個黑衣男子的手。卻見那黑衣男子冷目看來，一雙手不僅猶如鐵鉗一般紋絲不動，而且還順帶往馬下一扯。

    “啪——”鴉面之人頓時從馬上摔下，臉著地，呈一個大字型摔趴在地上。

    遠處得得的馬蹄也近了。剛剛喊出話的女子一路馳馬飛奔，似乎是看到了剛剛的場面，臉上閃過一絲驚駭之色，隨后連忙正了正，又喊了聲：“這位少俠，此人就是‘盜骨’，他剛剛偷走我家家傳之物，還請少俠出手相助！”

    盜骨？

    那不是路七曾經(jīng)提到過的名字？

    陳殊心神微訝，低頭看去，只見眼前趴在地上的絳紫身影背后是背著一個三尺多長的長形物體，被布包得嚴(yán)嚴(yán)實實。

    這不會就是他偷的東西？

    陳殊看了一眼，拾身伸手去撿。那地上趴著的人卻突然掙扎了一下，猛地翻身伸手往陳殊一掌拍去。

    陳殊左手輕輕一翻，伸手格擋。

    “轟！”空氣中莫名地輕輕波動了一下。鴉面之人眼睛圓瞪，整個人猛地一顫，好在他反應(yīng)奇快，整個人掠地往后連連退了十余步，方才站穩(wěn)身影。

    他站穩(wěn)的時候，還不忘作從容模樣，但他前襟的衣服已經(jīng)滿是灰塵，連面上的鴉面都歪了半邊。

    反觀抓他的黑衣之人，不僅在原地動都沒有動，而且右手上已經(jīng)拿著自己剛剛偷來的長形物體。

    和他對峙交了一回手，包裹著長形物體的布條已經(jīng)松開，露出里面黝黑的金屬光澤，在陽光下泛著古樸的光，出奇的漂亮。

    絳紫身影連忙扶正了自己的鴉面，目光在陳殊手中戀戀不舍地停留了一下，方才提聲道：“閣下何人，搶我‘盜骨’看上的東西，可敢報上名來？”

    陳殊目光瞥了眼手中拿著的事物，又看了看自己的馬匹。

    馬匹受驚，此時正在往他處跑了一段距離。陳殊看著默了默，復(fù)又面無表情地看向自稱是盜骨的人。

    盜骨：“……”這有點害怕是怎么回事？

    絳紫身影忽然想到剛剛和此人對掌情況，背脊冒出一絲冷意。不過他行走江湖多年，面上卻全無懼色，只是從鼻尖發(fā)出一絲冷哼道：“很好很好，韓某已經(jīng)記住你了，你可要小心了，盜骨手下無余物，他日不要讓韓某再撞見你?！?/br>
    他說罷，不敢再做停留，面不改色地后退一步，忽地身形一晃，絳紫身影輕功躍起，一瞬間沒入道路邊的樹上，樹葉簌簌抖了抖，復(fù)又回歸平靜。

    這絳紫鴉面之人來得快，去得更快。等到出言警醒的女子騎馬趕至，只依稀抓到盜骨再叢林間飛躍的背影。

    女子略微驚了驚，目光落在陳殊手中拿著的三尺長物，面上露出驚喜，連忙朝著陳殊就是一拜：“多謝少俠出手相助?！?/br>
    陳殊還是第一次被人稱作是少俠。他目光看向說話的女子，只見女子身材嬌小，身穿柳綠衣裳，裳面繡著云與燕，看上去像是小家碧玉，但其身后卻背著一柄長槍，槍尖一簇紅纓，紅纓被風(fēng)拂過，略略飄起。

    聽眼前黑衣男子沉默，女子抬眼邊打量對方邊自我介紹道：“在下程妍妍，勖州人士，此番本欲離家前往塞北，沒想到半路遇到盜骨偷竊，若不是少俠出手，剛剛家父遺物怕就是要落入盜骨這賊人手中?！?/br>
    她邊說話邊看眼前的黑衣男子，卻見黑衣男子雖然打扮樸素，但年紀(jì)竟然與自己相仿，眉目清晰俊朗，竟然是一個長得頗為好看的年輕人。

    程妍妍的目光不免在這位少俠的臉上多停留了一下。

    “你要去塞北？”好看的少俠聽聞她的說話，忽然問道。

    他問的時候，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但一雙漆黑的眸子也不知是光線的作用，竟然透出一絲清亮的光感，竟讓人想到神采飛揚的詞匯。

    程妍妍微微一愣，很快笑了起來：“是。聽聞北邊告急、戰(zhàn)事吃緊，我父親已故，家中無人，唯有一個同門師兄在邊關(guān)駐守。我打算去他那邊支援，看看能不能有我做的事情?！?/br>
    一個女孩子去打戰(zhàn)？

    陳殊愕然，不免多看了程妍妍幾眼。

    程妍妍已經(jīng)笑道：“不知少俠怎么稱呼？打算去往何處？”

    如今陳殊用的是自己原本的容貌，他想了想道：“我姓陳，如果姑娘去北邊，可以捎上我一程，我正打算前往青山天闌附近，只是第一次來到這片地域，并不是很熟悉。”

    青山是前往塞北的一個站點，陳殊之前還正打算找個路人問問，不過有程妍妍在的話，或可以搭一趟順風(fēng)車。

    “原來是陳少俠?！背体樕祥W過一絲奇怪的驚訝之色，但很快被驚喜代替，“那敢情好，青山地勢本就復(fù)雜，我手中有家父繪制的青山路解，你跟著我便好?！?/br>
    陳殊點頭，將手中的長形物體遞與程妍妍。程妍妍卻沒有馬上接過，面色再度露出一絲古怪，她看了看陳殊的右手，又看了看陳殊偏瘦的身材，隔了一會兒才道：“陳少俠好臂力，小女子斗膽想問，少俠是不是江湖錄中人？”

    江湖錄？！

    陳殊已經(jīng)第三次聽到江湖錄了。

    “程姑娘為何有此一問？”他微微一驚，詫異道。

    程妍妍看過陳殊的臉，指了指陳殊手中的東西道：“此物是家父偶然拾得的玄鐵胚，重過半百，若不是江湖錄中人，很少能夠拿放得像陳少俠這樣自如的?！?/br>
    她頓了頓，又道：“而且陳少俠能夠擊退盜骨，想來排名也在盜骨以上?！?/br>
    “……盜骨是什么排名？”陳殊一愣，想起之前路七曾經(jīng)把他懷疑成盜骨。

    程妍妍見他連盜骨的名次都不知，臉上閃過一絲訝異：“盜骨雖然為人不怎么樣，但一身輕功高絕，可以稱得上來無影去無蹤，他在江湖錄上排十一的位置。”

    “……輕功高絕？”

    陳殊聽得微微發(fā)愣，忽然想起解臻懷疑自己的事情。當(dāng)時他還僅僅在意識蘇醒的狀態(tài)，但路七卻把盜骨列為懷疑對象，這豈不就是說……

    ——解臻知道他會輕功的事情？！

    “是啊，江湖錄上能夠和他輕功相提并論的，怕也只有‘千面霓裳’了?！背体€點頭道。

    陳殊：“……”

    好了，他知道了。

    解臻一定是知道了他會輕功的事情。但具體怎么知道……難道是那天送信的時候被路七知曉了模樣？

    可路七分明沒有追上他。

    不過這些好像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

    陳殊面無表情地回憶起，那日解臻來到他的床邊，笑著問自己還有沒有事情瞞著他，他還對著解臻信誓旦旦說沒有。

    陳殊沉默加沉默。

    “陳少俠，你怎么了？”程妍妍看著陳殊出神，忍不住問道。

    “沒、沒什么?！标愂饣辛嘶?，重新定拉回思緒道，“我很少出遠門，這算是我第一次聽到江湖錄，這江湖錄是按什么排名的？”

    “江湖錄一看實力，二看江湖中的影響。”程妍妍聽陳殊所言，心想他原來并不在江湖中，復(fù)又笑道，“原來陳公子并不混跡江湖，難怪陳公子剛剛露出一個好身手，我卻從沒在江湖錄前二十名里聽說過陳姓的少俠?！?/br>
    陳殊笑笑，心想若不是長明賜予他武功，怕他現(xiàn)在也接觸不到江湖錄。他忽然想到長明給自己的武功前綴，心中一動，打探道：“那敢問程姑娘，這江湖錄中的第一人是誰？”

    第24章 渺渺真人

    系統(tǒng)曾言他所贈與的絕世武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前綴乍一聽去還沒有什么感覺，可若是推敲一下，或許真有一人比他厲害。

    如果真的有，這位比他厲害的人會不會是江湖錄中的第一名……

    陳殊心思轉(zhuǎn)念，耳邊程妍妍的已經(jīng)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女子聲音婉轉(zhuǎn)，帶著些了然的笑意：“陳少俠居然不知道江湖錄的第一是誰？看來少俠你是真的不涉江湖呢?！?/br>
    “我以前都在京城生活，的確不曾見過外面市面?！标愂獾馈?/br>
    “原來是京城人士，江湖無事不入京，難怪少俠不知道這些事?！背体腥淮笪?，心里卻想著像眼前黑衣男子剛剛顯露的武功明明十分高明，這樣的人居然從來沒有進過江湖武林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又細細地看著黑衣男子一眼，見其深瞳如墨，臉色雖然蒼白，但氣息素靜如竹，心里不由得漏跳一拍，連忙恍神笑起來，解答道：“若少俠來了江湖便會知曉，這江湖錄中第一人，就是山南海北傳聞中的渺渺真人了?！?/br>
    “……渺渺真人？”陳殊一愣。

    “‘寒山渺渺劍塵雪’，說的就是渺渺真人，真人德高望重，一身劍術(shù)可驚天地，據(jù)傳他以武入道，修為高深莫測，遠不是我輩凡人可及?！背体?，“而且真人歷經(jīng)世事，看透紅塵，已有臨仙境界，但凡江湖事難了，江湖中人便會上寒山請其權(quán)重裁決，對于江湖中人是舉足輕重的存在?！?/br>
    她說著，眼神光華閃露，流露幾分尊敬。

    陳殊聽程妍妍說起來，心中也多了分重視，又問道：“那渺渺真人現(xiàn)在在何處？”

    “真人一直都在寒山?！背体f著，忽然又托起下巴琢磨了一陣道，“不過今年有人前往寒山尋找真人，一直不得其蹤?！?/br>
    “是下山了嗎？”陳殊心中一凜。

    程妍妍眨了眨眼道：“不知，不過江湖上很多人都說真人年紀(jì)大了，可能已經(jīng)羽化入仙了?！?/br>
    “……年紀(jì)大了？”陳殊忽然聽出了什么意思，“敢問姑娘真人高齡？”

    渺渺真人的年紀(jì)在江湖里幾乎人人皆知，程妍妍看了陳殊一眼，心想大概也只有像陳少俠這樣的人不知道江湖錄大名鼎鼎的第一名，她頗有些無奈道：“渺渺真人已經(jīng)有一百二十余歲了，就算是修得劍仙入骨，也敵不過天命桎梏呀?！?/br>
    “……”江湖錄上第一人居然一百二十多歲了？

    陳殊一愣，他聽程妍妍說起渺渺真人的時候，是有預(yù)感這位江湖錄中的年紀(jì)會比較大，但一百多歲這個年紀(jì)確實出乎他的意料。

    人生壽命短暫，能活個八九十歲就已經(jīng)十分長壽，能活到渺渺真人這個歲數(shù)，那應(yīng)該是真的很長命了。

    程妍妍也一陣唏噓，不由得感傷道：“倘若家父還在，當(dāng)會去寒山確認渺渺真人蹤跡。只可惜去年年初，父親便一直抱病，也沒有熬過年末，渺渺真人近來到底怎么樣，怕是一時半會難以確認了?！?/br>
    “令尊是？”

    “家父執(zhí)筆丹青醉夢生，江湖錄第二十，生平好收集天下奇物，網(wǎng)羅江湖之事，這江湖錄的排名曾有部分是家父撰寫?！背体馈?/br>
    “！”

    原來眼前地人就是撰寫江湖錄本尊的子女，難怪程妍妍對江湖錄中事了如指掌。

    陳殊不免對眼前女子刮目相看，將手中的玄鐵遞回給程妍妍，寬慰道：“人死不能復(fù)生，還請姑娘節(jié)哀。”

    程妍妍目光看看玄鐵，又看看陳殊，這才將玄鐵收回放置馬匹行囊中，道：“陳少俠客氣，你幫我趕走盜骨，算是幫我一個大忙。走吧，我這便帶你去大青山?！?/br>
    陳殊點頭，重新將被盜骨沖散的馬匹拉回，與程妍妍一道上路。

    程妍妍是醉夢生之女，所知曉的事情也甚多，趕路之余給陳殊說起天南地北，時間倒也過得飛快。

    陳殊又趁機多問了一些江湖錄中的事情，提及若是渺渺真人真的逝世，那么誰將是江湖錄下一個第一。

    程妍妍倒沒想過這個問題，聞言道：“江湖錄排名復(fù)雜，按照常理來說若是有人離世，是會由代替的人補上，就像兩年前，排名第七的赫連山莊一夜滅門，取而代之的便是屠戮其滿門地一寸銀疏路通明，但渺渺真人這樣的人物，當(dāng)世無人能與其比肩，怕一時半會難以甄選?！?/br>
    陳殊提著水囊飲了口水，忽地嗆了口：“你說現(xiàn)在是排名第七的是叫做路通明？”

    “是?！背体溃昂者B山莊滅門之事十分慘烈，路通明殺名在外，擅使暗器，很是可怕?！?/br>
    陳殊想到皇帝身邊提及江湖錄的路七。路七使得一手銀針，而且也姓路，心想不會這么巧吧……

    “那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陳殊問道。

    “路通明殺了赫連山莊莊主夫婦，此事在當(dāng)時引起了不少轟動。這個殺神后來被空侯大師等俠義之士所擒，因為案情復(fù)雜，所以被送上寒山請渺渺真人裁斷?！背体?，“算起來，路通明那次是大家最后一次見到渺渺真人……陳少俠是認得路通明嗎？”

    陳殊心想他怎么會認識路通明。不過他被路七一路甩銀針一路滿皇宮的追著跑的事情心有余悸，如果路七是路通明的話，那可就難說了。

    只是這個推斷成立的話，那解臻是怎么讓一個江湖上的殺神變成自己的親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