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王他，只靠自己便完成了靈力到巫力的轉(zhuǎn)換。

    通靈人和陰陽師與巫女的戰(zhàn)斗方式完全不同，后者是與妖怪結(jié)契，或祈求神明幫助，可是通靈人本身就是跨入神明領(lǐng)域的人，這世界上的諸國信仰的神，對于他們而言只是力量的增幅器，是用來奪得精靈王的工具。到了通靈王之戰(zhàn)的后期，持有神級靈的通靈人屢見不鮮，閑魚不知道那些神是怎么想的，可是高天原的神，連時政都無法接受，更別說是把神視為工具的通靈人了。

    這種力量一開始就被否定了。

    可笑的是麻倉葉王死后，通靈人的戰(zhàn)斗方式卻開始在日本普及并傳承下去，葉王所著的超占事決略穩(wěn)定了麻倉家陰陽道魁首的位置。高天原為可能從地獄歸來的葉王培養(yǎng)了敵人，卻又確信接下來的凡人里不會出現(xiàn)像他一樣能侵犯到神明領(lǐng)域的人。

    在這個被融合過的世界，侵犯神明領(lǐng)域的又豈是麻倉葉王一個人，她的二師兄安倍晴明又是一個勘破生死限制的天才。只是麻倉葉王鋒芒畢露，從未掩飾過自己的野心，可晴明卻很精明，他一直守著高天原的底線，還拿了外來神明做墊背。

    像先前有高僧重病，晴明提出可用泰山府君祭以命換命，老僧之徒自愿獻出生命，替死本在規(guī)則內(nèi)，可事后兩個人都活下來，因為打動了泰山府君。到最后，改良泰山府君祭的晴明沒有犯錯，真正違反規(guī)則是讓僧人師徒活下去的是外來神明的泰山府君。

    這一切都在晴明的算計之內(nèi)。小和尚為師續(xù)命，就算打動不了泰山府君，他所供奉的菩薩也不會視而不見，那是多好的傳教時機。如今，晴明續(xù)命之說流傳在人間，甚至寫入了佛教典籍之中，這些信愿力便足以助他成神。

    晴明所做的一切，頂多是讓高天原接受他成神，不會被他們樹為敵人。他的強大是無害的，可是與之相反，葉王是長滿了毒刺的叛逆者。

    “……”

    嘆了口氣，閑魚揉揉眼睛，不知不覺，她竟出神到了天黑，今天一天用的腦，堪比過去一年。

    侍女們再次催促過后，閑魚方才起身進入內(nèi)室。她的房間被收拾過，顯得空蕩了些，畢竟用習(xí)慣的器具都被打包送上了車。她走到房間中央跪坐下來，用剪刀見燭火剪滅，房間頓時陷入黑暗之中，只有月光照著屋內(nèi)事物的棱角。

    閑魚拿出朱砂，并在身邊畫上了桔梗印，隨后她雙手合十閉上眼睛，默念道：

    [一目連大人，請暫時收回我身上巫女的力量和庇佑。]

    風(fēng)神刻印的神紋在臉上顯現(xiàn)又迅速褪去，身側(cè)響起破空的聲音，盤旋的風(fēng)以她為中心向四周揮散開，將室內(nèi)掃的一片狼藉。身體里的力量被抽空了大半，閑魚有瞬間窒息，她咳了兩聲，拿起刀來削斷了一截頭發(fā)，并割開了手，將血灑在準(zhǔn)備好的代偶上。

    貼了張符咒愈合傷口，閑魚召來式神，對它道：“葉王師兄，我想要你的血。”紙式領(lǐng)命退去，不一會兒便帶來了一杯尚且殘有溫度的血液。閑魚只沾了一點混入朱砂中，在空白的黑色紙符上寫下詛咒，并將之貼在代偶身上。

    術(shù)士完成之后，詛咒的黑絲出現(xiàn)在閑魚的周身，不詳?shù)暮跉庠谒哪S下深入心臟，并在靈魂里扎根。

    巫女嚴(yán)禁使用厭勝之術(shù)，可她是代替葉王詛咒自己。一旦[施咒者]受到生命威脅，詛咒將會抽取[被詛咒者]的一半生命填補，等于是[施咒者]擁有了第二次生命。為了確保術(shù)式的成功，她自從有這個想法之后就沒有去見過葉王，就擔(dān)心他讀取到她的想法。

    詛咒完成之后，閑魚不可避免的干咳起來，任何術(shù)都有反噬，更何況被詛咒的一方還是具有靈力的巫女。她身上的靈力被抽空了半數(shù)，站起身都天旋地轉(zhuǎn)，她只能又躺了下來，在地板上暫做休憩，可這一躺下去，便陷入了沉睡。

    閑魚剛閉上眼睛，神明的投影便出現(xiàn)在她身側(cè)，他低頭看著她，那張閑魚熟悉的溫和臉頰上已經(jīng)找不到溫度。他半蹲下身，輕點額心將神紋和庇佑歸還，隨后便抿著唇，跪坐在一旁。他沒有叫醒她，直到天色亮起，付喪神的氣息出現(xiàn)在庭院中，才悄然散開。

    …

    同一個平安京里，前后鬼門的兩人也是徹夜未眠。

    晴明坐在庭院的桌前，在空白的卷軸上寫下一連串的符咒，他的腳下，還堆疊著大量被裁剪過的紙片，新生的紙人式神排隊收拾著散亂的垃圾。原本被妖怪們填滿的熱鬧庭院這會兒有些安靜的恐怖，只有飄于半空的憑依符寫著諸式□□字。

    寫有白藏主名諱的憑依符自動燃燒起來，緊接著庭院中連起一竄火光。巨大的白狐憑空出現(xiàn)在庭院之中，在它現(xiàn)身之后，大小妖怪也由符轉(zhuǎn)為實體。白藏主垂頭道：“晴明大人，記錄在名單上的惡妖，已經(jīng)被清理過了?！?/br>
    晴明放下手中的毛筆，道：“辛苦你了?！?/br>
    “沒什么啦，伊賀又不遠(yuǎn)。”白藏主化為小白狗跳上桌面，蹭著手撒嬌道。

    …

    做師兄的沒有休息的意思，后鬼們的麻倉府油燈也亮了一夜。葉王靠坐在榻上，殷紅的血滴在地板上凝成一團，他的手心尚未止血，卻是一副渾然不在意的樣子。骨女拿著傷藥和符咒站在一邊，道：“您的血液很重要，不該如此浪費的?！?/br>
    “浪費……”葉王忽然笑了起來，他低聲道：“你說的沒錯?！彼词痔统鲆恢淮迹醚獙懴伦约旱拿??？吹竭@一幕，骨女大驚失色道：“葉王大人，您在做什么？！這種要是流落到您的仇人手中那可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