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流血受傷，普通的藥物對他不起作用，傷口只能永遠(yuǎn)地留在他的身體上，這讓草薙煉莫名煩躁。

    追求完美的物品上出現(xiàn)了裂痕。

    不能忍受。

    “真可憐啊，小清光。”草薙煉意味不清地喟嘆著，隨即揮了揮手，“好啦，沒有關(guān)系，你作為仿制品已經(jīng)做得夠完美了，比不過真品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這不是你的錯誤啦。之后也要繼續(xù)加油，做個乖孩子哦？”

    他忽然勾起唇角，愉快地笑了。笑意里潛藏著刀刃般的尖銳，清光只覺得仿佛正有冰冷的指節(jié)輕撫著他的皮膚，或者毒蛇躍躍欲試準(zhǔn)備將他噬咬——但那不過是他最喜歡的主君而已。屬于兵器的直覺告知著他，那雙充滿求知欲的眼眸中，只剩下凜然的淡漠。

    “晚安了，乖孩子，去睡個覺吧?！?/br>
    草薙煉說道。

    清光明白他不能再留下來招致反感了，他輕聲回應(yīng)，退出了房間，門扉完全閉合的剎那，他意識到草薙煉透過縫隙注視著他。昏黃的一簇?zé)艄鈱⑺挠白油渡湓跐嵃椎膲Ρ谏?，他好像看見黑影逐漸變形、崩毀，片刻后卻發(fā)現(xiàn)只是錯覺。

    看著可愛的復(fù)制品失落地離開，草薙煉重新拿起自己那本名為《如何加深親子關(guān)系》的教育類書籍。

    “嘛，那孩子真的是把心思都寫在臉上啊。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還是非常喜歡他的，畢竟是第一個成功品，就像是紀(jì)念獎杯一樣的存在。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不希望他完全報廢掉，完好無損地變成標(biāo)本就最棒了……你覺得呢？”

    草薙煉看向墻壁，空無一物，他疑惑地歪了歪頭，才恍然大悟：“??！忘了開投影儀?！?/br>
    他匆忙打開房間一角的機(jī)器，墻壁上頓時出現(xiàn)了模糊的影像，好一會兒才成型。畫面的正中央是擁有人形的人偶，穿著既不像是現(xiàn)代人，也于歷史而言顯得不倫不類的衣物，原本空白的臉上被人惡作劇般貼著紙片，白底上寫著一個極大的“役”字。

    畫面里傳來聲音：“你又再耍無聊的把戲?！?/br>
    “哎喲，哎呀，不覺得這樣的你更可愛嗎，來自時之政府的客人哦？只是無傷大雅的玩笑，看著你那樣空白的臉，會覺得很恐怖的吧。某種意義上，這也是裝飾品，你難道不會因為別人的稱贊而感到快樂嗎？那你真是個厲害的人，和軟弱的復(fù)制品——和小清光不一樣哦?！?/br>
    役人的聲音毫無波動：“我本以為你至少會愛惜他一些?！?/br>
    草薙煉露出聽到一個笑話的揶揄表情：“你在說什么？他頂多只是稍微有點意思的紀(jì)念品，不如說現(xiàn)在沒有壞掉已經(jīng)是我的慈悲了。他只需要不停戰(zhàn)斗，損壞，然后讓我能夠更換下一個偽造的加州清光就好。其他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掌握了成功的技術(shù)的我，再量產(chǎn)多少都不是問題?！?/br>
    役人沉默了。

    眼前這個資料明明顯示近五十歲，卻依舊年輕英俊、擁有與過往天壤之別的容貌的男人，他向他提供了溯行軍的數(shù)據(jù)，而制造出的怪物卻被他非法利用，變本加厲地向他要求付喪神的數(shù)據(jù)。他與前任審神者同草薙煉合作，準(zhǔn)備將溯行軍徹底驅(qū)除時，全然沒有料到他會背叛——正由于他的背叛，前任審神者懸梁自盡。

    然而，草薙煉甚至連留給他的記憶都沒有。

    溯行軍的仿品性能差別很大，不能向上提升，而付喪神的復(fù)制品卻擁有與原樣相同的成長能力，草薙煉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開始批量生產(chǎn)他們。而清光正是其中成功的一部分，不同于溫柔的正品加州清光，缺少安全感、脆弱的偽劣物相當(dāng)好掌控。

    “我不能再協(xié)助你——”

    “不行啊，親愛的。”草薙煉漫不經(jīng)心地翻過書頁，“如果我批量制造付喪神呢？如果我將溯行軍這些怪物放到塵世間呢？不要開玩笑啦，你切斷那個狐貍式神和時之政府的聯(lián)系，不就是不想被發(fā)現(xiàn)這么大的失誤嗎？而且你……對于讓高高在上、還會鬧脾氣的神明變成圈養(yǎng)的寵物，或者讓猙獰的怪物變成自己的東西，不是也很感興趣嗎?！?/br>
    “……”

    草薙煉搖了搖頭，“好啦，不談這個了，實在是太麻煩了，我不喜歡這種嚴(yán)肅的話題?？傊?，請我們繼續(xù)合作關(guān)系，達(dá)到終極的真理吧?！?/br>
    役人透過安裝的攝像頭，看到他手中的《如何加深親子關(guān)系相處》：“新任的審神者，是你的孩子對嗎？”

    草薙煉愉快地打了個響指：“沒錯！啊，他有個很棒的母親，那女人握著刀逼迫我的場景直到現(xiàn)在我也記憶猶新啊。她的孩子也很棒，無論怎么揍他都不會發(fā)出聲音，是個不錯的沙包。沒想到他卻成了我最成功的試驗品，看到他明明失去了活下去的目標(biāo)，一遍遍嘗試自殺卻無法死掉的樣子……實在愉悅?！?/br>
    他的話語間是滿溢的溫柔，其惡意卻令人毛骨悚然。

    “誰知道呢，試圖投河自殺的時候，他居然會正好碰到被追殺的黑澤陣?！辈菟S煉的聲音忽然失去了溫度，他狠狠撕下一頁紙張，揉成團(tuán)，再撕下下一頁，“因為那家伙，他居然會覺得活著也是不錯的事情——明明只是個殺手，到底給我在做些什么??？他本來應(yīng)該更絕望地度過一段時間，然后看到完成一切研究的我活生生出現(xiàn)在面前，崩潰到痛哭才對啊？”

    他憤怒的聲音混合著撕裂紙張的聲響，即使不在現(xiàn)場，役人也能體味到這歇斯底里的瘋狂。不多時，整本書被撕了個干凈，草薙煉拋開已經(jīng)成為空殼的書本，呼出一口氣，“恭是我的孩子，是我的東西哦，真希望他能好好聽我這個父親的話。你可以理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