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薙的腦海中滑過好幾個念頭。

    “二人世界再合適不過了, 沒有人會看見我們，運氣好的話你過幾天才會被發(fā)現(xiàn)。”赤井秀一仿佛與戀人纏綿，溫熱的吐息舔舐著皮膚，然而字符卻是冰冷的，“或者你更喜歡這個？”

    咔噠, 微小的聲響, 不必完全轉過頭就能看見銀色的、于夜色而言過于明亮的物體，何況它冰冷的洞口快要貼近自己的太陽xue。赤井微微笑了，如果沒有他手上的熱/兵/器和緊攥腕部的手, 可能會被誤會成浪漫的調情。

    “他也曾殺死對我來說同等重要的人, 那時候她孤獨一人?！?/br>
    赤井秀一敘述著，他看著草薙，眼睛里有些揶揄的笑意，好似打算聽取他的回答。如果讓他覺得不滿意，大概就需要從墜落死和槍殺中選一個了。你看這個鍋又大又圓, 還沒搞清楚赤井到底什么苦大仇深的故事呢, 他先背一口黑鍋。

    草薙艱難地糾結了半晌, 還是把那句“其實我不會死, 不然讓你殺個痛快怎么樣”咽回喉嚨里，要么被當成精神錯亂，要么真的被丟下去弄臟衣服，絕對不行, 他答應了琴酒至少認真對待身體的。也不能提醒他, 萬一自己出了事情一期一振會崩潰的事實, 說不定他應該擁抱赤井，讓他感到溫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完全完全不靠譜啊。

    赤井第一次見到面對這種問題還會跑神的。

    他等待了片刻，確認草薙不是嚇得說不出話，而是貨真價實的神游天外。男人頓覺好像威脅錯了人，或者威脅錯了地方，正尷尬思索間，草薙默默地開口了：

    “赤井先生，您……帽子底下真的有頭發(fā)嗎？”

    “哈？”這個問題突兀得像是敵人和自己生死搏斗間忽然跳出求婚宣言，赤井愣住幾秒，才回復以往的從容，“雖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不是你想的那樣子。而且你沒必要再對一個準備殺你的人喊敬稱了，你比我想象中還要奇怪?！?/br>
    “對不起?！辈菟S移開目光，“你開心就好？如果赤井秀一本人覺得現(xiàn)在、在這里殺死我就能完成復仇，那請他下手吧。”

    青年真誠地望著他，始終不能看出有任何動搖，沒有對赤井的怨恨，當然也談不上原諒。好像在講述著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傆蟹N一拳打進棉花里的無力感，赤井嘆了口氣，反倒沒什么繼續(xù)演戲的欲望，他還不傻，知道權衡利弊。

    他注視那雙始終沒有波動的眼睛，莫名其妙地將槍插/回皮夾中，那股沖動完全消散了，“我完全不明白你是理解還是不理解了，草薙君，介意我抽煙嗎？”

    草薙眨了眨眼，“當然不介意?！?/br>
    赤井掏出打火機，瞥到對方白皙皮膚上醒目的紅痕，還是稍微誕生了那么一點愧疚之心。他將煙圈吐向漆黑的夜中，他偏過頭，輕聲道：“我沒有真的打算殺你?！?/br>
    草薙的眼中第一次出現(xiàn)異樣的情緒：真的假的，我讀的書少你別騙我。

    男人哭笑不得，隨即想到坑是自己挖的，只好認栽，“算了，就當我在騙你吧。你很好奇我的過去是嗎？我曾經有過女朋友，她是組織的成員。我欺騙了她，隱瞞我的身份，最終她被組織欺騙射殺，當然，這方面我沒有資格指責組織，我們沒有區(qū)別——而她直到最后都沒有怨恨我?！?/br>
    聽起來像浪漫的好萊塢電影，草薙遮擋住迅速恢復的淤青處，干脆認真聆聽。琴酒不打算把組織過多的信息告訴他，因為他認為毫無意義，他的任務中也不存在任何的私情，殺死一個可憐的基層成員不會讓過去的他動搖。當然現(xiàn)在也是。

    “赤井先生?！彼麥惤?，看到對方眼眸里映襯出的模糊影子，“你不需要再責怪自己了，還不如把怨恨轉移到其他人身上好一些?！?/br>
    男人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移開視線，“有那么明顯嗎？”

    “這是人類的通病，他們會下意識包攬錯誤，尤其在身邊的人遭遇不幸時。通常情況下他們最責怪的不是事件的導/火/索，而是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辈菟S嘆了口氣，伸手奪走幾乎燃盡的香煙，赤井竟然沒能反應過來，“赤井先生，你有重要的事物，所以會糾結于這種事情上；因為你是正義使者，才會苦惱復仇是否正確?！?/br>
    赤井嗤笑起來，“我不是什么正義使者，F(xiàn)BI也不是，五分鐘前我真的有剎那想殺死你，看看琴酒的表情?！?/br>
    “但你沒有。我們在大樓里相遇時，你明明有無數次可能殺掉我，然后記在森田集團頭上。”草薙丟掉煙蒂，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好像自己隨地扔了垃圾，“想想而已，又不犯法。”

    赤井顯然對他的腦回路感到驚奇，無力辯駁道：“因為那時候不能確定你和琴酒……”

    “說了不犯法，而且你是FBI欸，被抓了也有人保，放寬心點?！?/br>
    他們的話題究竟怎么走到已經案發(fā)敗露進警察局的程度了，赤井秀一表示茫然。

    草薙摸了摸他的針織帽，觸感良好：“憋著有礙身體健康?！?/br>
    赤井差點被他逗笑，他拍開那只不安分的手，醞釀了一陣臺詞。片刻后他發(fā)覺無話可說，忍不住拋出最先的問題：“我恨的可是琴酒，你確定這樣好嗎？”

    “那……商量一下，你現(xiàn)在恨我行嗎？討厭到想殺死我的那種程度，然后我隨你宰割?！狈凑植粫?，草薙比劃了槍/擊太陽xue的手勢，向赤井建議著，“你想怎么做都可以，我不會怨恨你，也不會留遺言指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