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更好……吧?！彼麚u了搖頭，隨著粘稠的液體，某樣?xùn)|西包裹在其中，一齊掉落了下來，“喂喂，怎么死了以后還在繼續(xù)這種恐怖殺必死啊！”

    “審神者大人？”亂藤四郎小心地問道，“我嗅到血腥味……”

    草薙輕咳兩聲，“沒有什么，只是——剛才被吞掉的尸體掉下來了?！?/br>
    rou團(tuán)怪物死去了。

    只要發(fā)覺這個事實(shí)，就會被琴酒指責(zé)吧。他慢慢地俯下身，被絞斷、割裂、扭曲不成樣的手臂依然沒有復(fù)原，瘙癢從縱裂的傷口中傳出來，是正在愈合的征兆。然而太慢了，比之前的速度慢太多。

    躺在他面前的，是被吞噬得像是彎折木偶的軀體，青藍(lán)色的長發(fā)沾滿污垢，仍舊如綢緞順滑。他的白袍已經(jīng)看不出顏色，遍布各種奇怪的、完全不想猜測的粘稠，至于脈搏和呼吸心跳，早就已經(jīng)消失了。

    又一次死掉了。但是，死掉了并不能算是消滅他。

    他的腦海中，一切聲音都消退了，只有鈍痛在持續(xù)著一遍又一遍撼動著神經(jīng)，反倒讓他無法思考。這具身體死去了，下一具仍然會出現(xiàn)……此刻倒在地面上的頭顱，表情也像是在嘲諷他了。如果對方躲起來的話，他又該在哪里找到草薙煉呢。

    “恭！”

    草薙忽然回過神。

    他正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面上，右臂在淌血，盡管恢復(fù)了不少，速度還是異常緩慢。他永遠(yuǎn)不可能忘記呼喚他名字的聲音，以及接下來將他擁入懷中，壓倒在地的熾熱溫度。

    冰冷的物體滑入他手中，是從地面上傾斜滾來的。

    “……咳咳、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人偶，性能不錯吧？”幾乎被絞斷脖頸，四肢完全失控，從天花板上掉落的男人，艱難地怪笑著，“再·見·啦?！?/br>
    “……”

    在說什么？

    草薙茫然地眨了眨眼，從男人的形體內(nèi)，某樣?xùn)|西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他并沒有見過這種東西，但是琴酒比他要清楚千百倍，對方的行動也讓他瞬間理解了。

    不行。

    不可以。

    只有我才能復(fù)原——

    他看向手臂，那里依舊血rou模糊，好像他的能力已經(jīng)完全失去作用似的。

    接著，他便只能感到溫暖且灼熱的溫度了。

    第112章 幻夢

    “……唔?！?/br>
    他疲憊地睜開眼，身體沉重到連區(qū)區(qū)手臂都抬不起來, 更別提要移動或者做什么了。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樣的沉重, 甚至沒有任何反應(yīng)，只能呆滯地望著虛空。醒來的地方是木制地板, 汗水已經(jīng)將衣服浸濕了, 此刻貼在皮膚上，只能感到十足不適。

    喉嚨干澀，沒有一點(diǎn)多余的水分存在，甚至完全不清楚自己還能否開口說話, 他愣愣地開合嘴唇, “母親、大人……？”

    沒有回應(yīng)。

    房間里沒有開燈。

    不僅是白天的時候沒有必要, 而且，母親十分討厭這種刺目的燈光, 幾乎討厭到過敏發(fā)狂的程度。她同樣討厭將自己的兒子放到陽光下，因?yàn)榉浅G人, 能夠讓他出門去上學(xué)已經(jīng)是最大的妥協(xié)，平常的時候，她通常把兒子關(guān)在黑色的房間里。

    草薙恭——他想要站起來。

    好像牽動了哪里的傷口, 他又跌倒在地，發(fā)出了很大的聲響。少年的心霍然提到了極致, 他小心翼翼地趴附在地面上，姿勢極其滑稽, 探頭探腦地窺視著周圍的景色。還好, 母親大人不在, 并且短時間內(nèi)可能不會回來。

    “去哪里了呢……？”他喃喃著，“去見父親大人了嗎？”

    母親大人很少能和父親大人相見，似乎父親的工作十分繁忙，然而周圍的鄰居會在母親身后，議論父親已經(jīng)丟棄了他們。這些人從來不避開草薙，大概是認(rèn)為他聽到也沒有什么用處，甚至用嘲諷的眼神盯著他看。

    母親覺得他惹怒鄰居，總在歇斯底里地咒罵他，有時她會用鈍器毆打，還有瓷盤和玻璃瓶，最終總被弄得一片狼藉。他只能跪在碎片里收拾那一切，保證第二天不會再遭遇同樣的事情。

    “好事、吧。母親見到了父親，就會……變好吧?！?/br>
    他小聲祈禱，搖搖晃晃地走到餐廳。

    只要能和她愛之如狂的人類見面，母親就會恢復(fù)一剎那的正常，雖然很快，連父親也不得不面對她扭曲的怒火。她曾經(jīng)有一次試圖用刀刺傷父親，但是被輕松地安撫了下來，草薙不覺得他們之間有愛，或者說，他覺得這整個家庭都不會有愛。

    父親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他想。

    他的眼睛非?？膳?，不像是人類會有的眼睛。

    草薙搖了搖頭，把雜念全部甩出腦袋，用手去出沒水池中臟污的盤子。畢竟是假期，不需要上學(xué)的他，只能待在這個屋子里，母親又絕不是會清洗餐具的人。如果放在這里，被她無意之中看到，應(yīng)該會變成殘骸吧。

    “等到洗好了……她就會……高興嗎？”口中冒出斷斷續(xù)續(xù)的句子，草薙打開水龍頭，冰冷的水沖在污垢上，“不想、再吃那些東西……”

    咽不下去的速食食品，就算吐出來了也會被強(qiáng)迫吃掉，這樣的日子只能等待著父親的到來才能好轉(zhuǎn)些。

    但是有伽藍(lán)在。

    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的、愿意將世間一切美好講述給他的青年，草薙絲毫不懷疑他是神明降生而來。畢竟此時此刻，對方就是他的神明——將他從這地獄般的生活中拯救出來，賦予了他作為人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