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崎澄是，太宰治和芥川龍之介之間不同于以往的一種聯(lián)系，因為她既明亮，又不曾賦予人刻骨銘心的痛楚。

    只是有時太亮的光容易讓人辨不清影子將如何蘗生，而最終又會變幻而成怎樣的姿態(tài)，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夜晚回歸靜謐，川崎澄在看書，太宰治在看她。

    他似乎已經(jīng)努力過了，但最后還是不能忍耐寂寞，悄悄地捉住了澄正要翻書的手，十指相扣。

    “是女孩就好了。”

    太宰凝視著澄的側(cè)臉，忽然這么說。

    “嗯？”

    “我的意思是，如果未來我們會有孩子的話?！?/br>
    “跳過太多步驟了吧?！?/br>
    川崎澄翻過一頁，帶著一點笑意。

    “我啊，希望她有和你一樣的頭發(fā)和眼睛……”

    “頭發(fā)像我的話，眼睛就像你怎么樣?！?/br>
    太宰安靜了一會，好像在想著些什么。

    “不要像我，阿澄，我希望她哪里都像你。”太宰治說，“除此之外，我想象不出更好的樣子?！?/br>
    他扣緊了澄的手。

    “真神奇，阿澄，我竟然想要為此而努力了……”

    太宰溫柔而虔誠地親吻了澄的指節(jié)。

    “努力喜歡上這個世界，直到承認它能成為我的心愛之物的容身之所的那一天到來。”

    第13章 第二年冬季

    隨著又一個冬天的來臨，最近，連橫濱也開始下雪了。

    作為港口城市的橫濱，并不像北方地區(qū)那樣擁有冰原般堅硬晶瑩的雪景，它的雪看起來更加蓬松輕柔，覆蓋在綠植和建筑上，仿佛是鋪在香草芭菲頂端最潔白綿軟的那層奶油。

    川崎澄在月初的時候開始準備，到月中的這場雪到來，剛剛織成的圍巾便適逢其會，在正好的時節(jié)被太宰治穿戴了起來。

    盡管考慮到太宰的工作性質(zhì)，澄已經(jīng)選擇了盡量簡潔的純色毛線，但畢竟是澄精心手作的物品，一眼就能叫人看出沾染著帶有她本人特質(zhì)的柔和，和太宰治沉抑的黑色大衣還是說不太上風格融洽。

    太宰治對此倒是感到很高興，不管要去哪里，執(zhí)行什么樣的任務(wù)都會特意戴上它，不知道因此被搭檔中原中也吐槽過多少次。

    而收到圍巾的另一方，芥川龍之介所持有的是相反的態(tài)度，他絕不在工作時間內(nèi)戴上這條圍巾，而每次使用它，哪怕僅僅是從街頭走到街尾的距離，也會在之后進行謹慎的清理和保存。

    “我覺得不用這么小心，芥川君。”澄走在雪地上，對偶然遇見便一起同行的芥川龍之介說，“如果壞了或者是弄臟了，我可以再織一條?！?/br>
    少年比初遇時成長了不少，他仍是單薄瘦削的身形，但若他要注視澄的眼睛，也不得不微微壓低視線了。

    “問題不在這里……不過，算了，沒什么。”

    他走出幾步，忽然發(fā)現(xiàn)澄不知為什么落在了身后，便回頭去看她。

    川崎澄側(cè)身在路邊蹲下，像是正在拾起不小心掉落的物品，見到芥川轉(zhuǎn)過身來，她露出了一個燦爛又狡黠的笑容。

    “芥川君！”

    在她喊了自己名字的同時，一團白影被投擲了過來，芥川龍之介反射性發(fā)動了羅生門，接著雪球在黑色獠牙上“啪”地一聲撞碎，抖落成一地雪屑。

    因為芥川吃驚的表情太可愛了，澄抱著肚子悶笑了好一會才站起來。

    “羅生門果然還是太強了……哎，不會吧？”

    看到芥川的羅生門緩緩動起來，澄敏銳地拉響了警報，倒退了幾步。

    “等等，芥川君……”

    話音尚未落地，對方的異能已經(jīng)洶涌而來，澄當機立斷地轉(zhuǎn)身就跑，但被羅生門追上也就是不到兩秒鐘的事，因為兇殘的殺傷力而逐漸聲名鵲起的羅生門，就這樣兜著一大捧雪，從川崎澄頭頂傾倒而下。

    由于突發(fā)奇想的惡作劇而被結(jié)結(jié)實實地報復了的川崎澄還沒來得及發(fā)出驚叫，身上已經(jīng)同樣沾滿了雪粒。

    “這肯定是犯規(guī)吧！”

    澄一邊笑著一邊甩了甩頭發(fā)，像在雪地中打滾過，正試圖抖落絨毛上的雪片的小動物。

    “是澄小姐你先偷襲的?！?/br>
    “——你是在笑吧，是不是笑了？”澄發(fā)出了抗議，“我可不記得有把你培養(yǎng)成這樣的孩子呀……”

    芥川忽然傾身靠近了澄，手指拂過澄的頭發(fā)，她的聲音逐漸低下去。

    “雪，拿掉了?！?/br>
    “謝謝?！背瓮倌耆魺o其事的側(cè)臉，“說起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是冬天啊。”

    “……嗯。”

    “其實，我說不上有多喜歡冬天?！背握f，“不過在今年的冬天到來的時候，我不禁想到‘啊，我就是在這樣的時節(jié)和芥川君相遇的呢’。”

    她繼續(xù)行走在柔軟的雪地上。

    “大概在下一個冬天，我又會回憶起，在同樣的季節(jié)，我和芥川君打了雪仗——而在以后的每個冬季，新的回憶會不斷地被創(chuàng)造出來，再不斷地重演于我的懷念之中?！?/br>
    她微笑起來。

    “然后，我或許就會喜歡上冬天了?！?/br>
    芥川龍之介安靜地聆聽著。

    他忽然想起剛才從澄的發(fā)間取下的雪屑一直被他握在手中，早已不知不覺化成了微微濡濕的痕跡。

    這一刻，芥川清晰地意識到，在自己的心中，對冬季已經(jīng)有了不同于以往的定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