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翻過一頁，目光停留在《標本鳥》的第一行。

    “皮蘭德婁許多次地描述死亡……不。”她笑了笑，“他熱衷于描述的，是求死之人?！?/br>
    澄斂下目光。

    “我對死亡已經(jīng)沒有疑惑和好奇了——但是，人們會因為什么樣的原因求死呢，從這本書里，我似乎能夠得到一些有趣的答案……”

    “澄?！?/br>
    白蘭低低地喊她，從身后擁住了她溫熱而脆弱的軀體。

    “死亡是什么樣的感覺呢？”

    “死亡啊……死亡有時候會很疼呢?！彼p笑道，“但是，它賦予人們的也不完全只有痛苦和畏懼?！?/br>
    澄閉上了眼睛，似乎正在細細回憶。

    “那就像在廣袤的海洋里不斷沉沒，從海面到海底，我看見海豚和鯊魚，然后是冥河水母，接著穿過鯨落的肋骨之間，最后遇到可怖卻沉默溫柔的?；世S坦，它的獠牙隔絕了海水的沉重壓迫和涌動的聲音，然后我也在那里安靜地睡去。 ”

    她睜開了眼睛。

    “這就是我心中的死亡?！?/br>
    澄合上了書本，同時取下帽子，和書籍一起放在膝頭。

    “只不過，每次我都會很快就醒來?！彼α诵?，“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著被沖上了陌生的海岸……一無所有地，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樣。”

    “澄……”

    白蘭松了手，若有所思地摩挲著套在指節(jié)下方的大空瑪雷指環(huán)。

    “除了我自己以外，你是我所遇見的第一個具有時空特異體質的人?！彼f道，“但與我的‘共享’不同，你經(jīng)歷的穿越更加徹底，同時也具有更強的不可控性——不過，例外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br>
    白蘭吻了吻澄的鬢發(fā)。

    “澄，此刻你在這里，這就證明了時空加諸于你的枷鎖已被我打破了一次?！?/br>
    “……的確如此?！?/br>
    澄驚訝地轉頭望向他。

    “這也是我所奇怪的事，你究竟是如何克服這種幾乎無法與之抗衡的阻力的？”

    “瑪雷指環(huán)?！?/br>
    他言簡意賅地回答。

    “后來我反復回憶當時的情形，最后確認了在關鍵時刻發(fā)揮了作用的的確是瑪雷指環(huán)。”

    他抬起手腕，將指環(huán)展現(xiàn)在澄的面前。

    “瑪雷指環(huán)構成了世界基石的其中一個維度，它蘊含的力量是‘拓展’，即維系無數(shù)平行時空的能力?！卑滋m忽而問道，“你發(fā)現(xiàn)了嗎，澄？這與你具有的特性恰好相反——如果你是‘排斥’，那么瑪雷指環(huán)是‘吸引’，如果你是‘斷裂’，那么瑪雷指環(huán)就是‘連接’?！?/br>
    澄沒有說話，但從她的神情中，卻能輕易地發(fā)覺動容的痕跡。

    “澄，這不會是一個無用的啟示?！?/br>
    白蘭的雙眸很明亮。

    他握住了澄，讓彼此的手指糾纏在一起。

    微微冰涼的指環(huán)抵住了澄的指尖。

    “火炎是人的精神力量，同時也是驅動指環(huán)的能量。”白蘭輕聲說，“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屬性嗎？”

    澄搖了搖頭。

    “不管你是鎮(zhèn)靜的雨，孤高的云，還是和煦的晴或不可捉摸的霧，我都不會覺得驚訝?！?/br>
    他說。

    “但我果然還是認為，你會是大空。”

    包容一切，遼闊又溫柔的天空。

    澄看著他，幾乎要被他眼中閃爍的光芒蠱惑。

    “試試看吧，往瑪雷指環(huán)中注入火炎?！?/br>
    于是在白蘭這么告訴她的時候，澄回勾住了他的手指。

    她按照白蘭的引導，驅動了潛伏在靈魂中的力量，她引導著這股力量流往指尖，灌注到瑪雷指環(huán)中……

    但澄沒有繼續(xù)下去，在感應到瑪雷指環(huán)傳達回來的反饋的瞬間，澄就中斷了火炎的輸送。

    在白蘭眼中，那火炎幾乎只亮起了極短暫的一剎，在被辨別出顏色和屬性以前，轉瞬間便像幻影般破滅。

    他向澄投以疑惑的目光，后者則遺憾地對他笑了笑。

    “抱歉，白蘭，我好像并不具備多少使用火炎的資質，這種程度已經(jīng)是極限了。”

    澄對他說。

    “而且，大空瑪雷指環(huán)排斥了我的火炎，因此，我的火炎似乎并不是大空屬性……”

    在說完之前，白發(fā)的男人用力地擁抱住了她。

    小舟晃了晃，船槳被不慎碰落，它在湖面短暫地漂浮停留，然后緩緩地沉沒下去，漣漪一圈圈擴散，又漸漸回歸平靜，兩人的倒影也再一次變得清晰和分明。

    “沒關系。”

    白蘭在她耳邊低語。

    “既然我能留住你一次，那么，就會有第二次和第無數(shù)次?！?/br>
    他說。

    “如果你只能隨風而行，那就讓我來成為你的錨點?！?/br>
    澄越過他的脊背，望著在水面上游動的云，最終她輕柔地環(huán)住了對方的肩，垂下眼簾。

    “謝謝你，白蘭?！?/br>
    當夜晚降臨的時候，這里的純凈天幕近得不可思議，若看得久了，幾乎要錯覺星星的河流正在流淌向大地。

    而此時的白蘭似乎別有心事……雖然他倚在窗邊，所注視的卻不是閃爍的群星，而是手中的灰色匣子。

    澄走到他身邊，抬起了頭。

    “今天的天空很晴朗呢?！彼f，“是個適合看星星的夜晚?！?/br>
    白蘭回過神來，轉而看向她。